接下来的两日,周珩一直是郁郁寡欢的状态,虽然他脸上装得若无其事,和平日和没什么区别,可只要留心就会发现他吃得比平日少了,也不爱损人了,时不时就盯着一处出神发呆。凌安若几次询问过来,也只是说没事。
可这哪是没事的样子呢?
凌安若望着桌上花样繁多的菜式,微微叹了口气。这两日不仅周珩这般反常,就连王府的下人们也格外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的照顾着她的情绪,尽可能的翻出花样哄她多吃一点。
而这种凝滞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中元节当天。
天微微亮时,李叔就出门采买了不少香火纸钱,而后早早闭紧了王府的大门,到凌安若跟前悄悄复命说东西都准备好了。
凌安若斜睨了一眼那堆金灿灿的元宝纸钱,点着头应了,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两日的压抑是为哪般了。
不过她倒是真没想到周珩远在黎州,还会想着给先帝烧份纸钱,毕竟皇陵可能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纸钱了。
金乌西沉,天渐渐暗了,黎州的热闹也随着落日一起消沉在昏暗的天色里。
不多时,大街小巷慢慢飘起了袅袅的烟火,灰白的纸灰随着微风在空寂的街道里游游荡荡着,如孤魂还乡。
凌安若陪着周珩坐在荷塘边等着,天近黄昏时她打算起身,可周珩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只是拉着她的手腕重新拽回椅子里。
凌安若看向他,他也没回头,只说“再等等,天黑了再去”。
凌安若默然片刻,明白了,一个藩王在王府门口祭祀先帝是挺让人诟病的,让人看见到时传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成了什么样。
而这一等就是月上枝头。
天彻底黑了,夜风肆无忌惮的扫过空无一人的街道,顺手扣响着无人回应的屋门,而后又尖叫着奔向下一个巷口,徒留屋檐下的灯笼在余风里不住的摇摆,在漆黑的地面上荡出一圈一圈昏黄的光。
此时才是中元,生人避让,百鬼夜行。
周珩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觉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拿了灯笼和纸钱带着凌安若往后门走。
“半夜烧纸,你胆子也真是大。”凌安若伸手接过周珩手里的灯笼,边提前半步照着路面,边说道。
“你怕了?”周珩瞥了她一眼,还是如往常般口无禁忌,“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避讳这个做什么,说不准这外边都是些老相识呢,有朋自远方来,怎能避而不见。”
“嘴里积点好话是能把你累死怎么的?”凌安若没好气的冷哼着,“我看上辈子你就是嘴太欠,皇上能容忍你活到现在,脾气也是怪好的。”
周珩意味不明的道:“是啊,也真是难为他了。”
话说着,两人也出了王府后门,接着步子一拐,走进了一旁漆黑的小巷。周珩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路口,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打这过,这才把那包纸钱元宝摊在了地上。
阴风依旧呼啸着从巷道穿堂而过,带起的纸灰扑簌簌的落了人一身。
凌安若蹲在风口处替周珩挡着风,看着那豆大的火苗落入纸钱时轰然蹿了起来,在这黑灯瞎火的小巷里一上一下的跳动着,像一颗鲜活的心脏。
周珩随手从路边捡过一根废弃的枯枝,一边扒拉着火堆,一边没大没小的说道:“老头子,小仙女,今天是中元,孩儿又来给你们烧纸了。”
正给火堆添元宝的凌安若听见这大逆不道的称呼,手一顿,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周珩。
周珩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顾自的继续拨着火堆,橙黄的火光给他罩上一层金色,眨眼间他摇身一变,又是当年富贵窝里的掌心玉。
只是掌心玉没有玉的自觉,端方雅正一个没有,顽劣的像个混迹市井的孩童,现下还添了点自恋的毛病,就听这位‘水仙花’颇为自信的道:“这么些日子没见,是不是想我想惨了。”
“老头你别嘴硬,我还不知道你,你看我娘多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