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口婆心劝雪棠去送行,雪棠呢,忙着看画本子,连寝屋都没出。
昭帝和贵妃疼爱雪棠,二人到凑到屋内和她话别,昭帝许诺要猎一只白狐给她做狐裘穿,贵妃说要在云山酿一罐儿百花蜜给她做酥山吃。
雪棠沉迷于话本子里的爱恨情仇,连话都未多说几句,谁能想到小小的分离竟成了永别。
雪棠恨极了自己,那是她和父皇母妃最后一次见面呀,偏偏她连话都没有和他们多说几句。
她伏到凝枝身前抽泣起来,削肩犹如抖糠的筛子不停地颤动,仿佛被暴风雨携裹着的花木,似乎随时都要分崩离析。
雪棠哭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哭得双目红肿、声嘶力竭才停将下来,她换掉石榴红遍地金长裙,提步向门外走去。
父皇母妃活着的时候,她任性娇气,不知给他们添了多少麻烦,如今他们去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没有能力为母妃报仇雪恨,只能尽力多陪陪父皇。
雪棠她生得好,犹如枝头盛开的海棠花,娇妍又夺目,便是素衣布赏也难掩姝色,她一靠近太极殿,便引起了群臣的注意。
原本应该匡扶社稷的国家栋梁,此时将雪棠挡在半路,滔滔不绝地指责于她。
带头的便是左相章吾成,章吾成善钻营,犹如墙头草,哪里势大往哪里飘。昭帝在时,他恨不得日日让妻女进宫巴结雪棠,昭帝去了,他也是头一个声讨雪棠的臣子。
声讨雪棠,既能显示出他忠君爱国的忠心,又能讨好素来与贵妃有嫌隙王皇后,简直是一举两得之行。
章吾成指着雪棠怒声斥责:“你乃乡野村夫之女,靠着贵妃巧言令色、蒙蔽圣上才受封固伦公主。皇家血脉断容不得你这宵小来混淆,便是为了大英的千秋万代,为了圣上的威严永存,老臣也不能任你苟活于世。”
章吾成倒也没有撒谎,昭帝是在南下巡视时遇到的贵妃,当时贵妃孀居,已身怀六甲,进宫不过三个月便诞下了雪棠。
雪棠的身份众人心知肚明,但因着昭帝对贵妃情有独钟,眼珠子一般护着她们母女,众人才不敢多言。
昭帝已去,现下没人庇护雪棠,朝臣便肆无忌惮起来。
他们七嘴八舌、说来说去无非一个目的,就是要处死雪棠。
众臣如狼似虎,怒气冲冲盯着雪棠,简直像是要把她撕碎了去,雪棠被众星捧月长大,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局面,她害怕极了,手脚不停地颤抖,却还是鼓足勇气与朝臣周旋。
她盯着章吾成反唇相讥:“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母妃从未对父皇隐瞒过我的身份,又何谈巧言令色、蒙蔽圣听。”
雪棠咳疾还未痊愈,约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不由咳嗽起来,她重重咳了几声,接着道:“你口口声声忠君爱国,你可知君上最疼爱的人是谁?父皇有十二个子女,最疼爱的人便是我。
我是父皇捧在手掌心长大的,他若是在天有灵,又岂会愿意看到旁人逼迫于我?你若是真的忠于大英,忠于圣上,就赶紧将路让开,让我到殿内给父皇守灵。”
雪棠句句在理,驳得章吾成无话可说。他恼羞成怒,索性不再言语,带着朝臣向雪棠冲去。
太极殿门口是站着侍卫的,但在宫里讨生活的人心思最为活络,圣上和谢贵妃皆已仙去,九公主再无倚靠,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公主得罪朝廷大臣,于是那些侍卫只直挺挺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对朝臣的逾矩之行视而不见。
朝臣气势汹汹,犹如地域修罗,双目直勾勾盯着雪棠,一心想要夺掉她的性命。
雪棠好容易鼓起的勇气,顷刻间便消散了去,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几欲瘫倒在地。
现下再没人庇护于她,她必须靠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拔腿向远处跑去。
雪棠心力交瘁,一边奔跑一边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半刻不敢停歇,她是母妃唯一的骨血,便为了母妃也得活下去。
她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