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下,在急剧压缩的时间和空间下,人们移动的过程越来越不像旅途,更像是一个个瞬间。
在马车或者徒步旅行的时代,旅行者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才能到达目的地。旅行目的地的感受,是以一种渐进的形式逐渐被旅行者观察到的。目的地本身只是旅途中的一个阶段,往返于目的地和出发点之间的过程,才是旅行的主体。
但铁路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旅行,随着速度的加快,旅客仿佛变成了一件件包裹,在列车停下来以前,旅客度过的是一段既不可控,也难以适应的过程。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所以人们在和终点之间无论是睡觉、发愣还是阅读,客观上看,都是度过了一段与旅行不相干的过程。
当人们随着火车到达、出现在旅行目的地的时候,传统的旅行那种渐进的融入过程完全没有发生。一个人在一段持续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小时变成“货物”的经历之后,突然出现在了旅程的终点。这时,他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没有做好准备。
不过,这种感受在归心似箭的李延良身上并不存在,他现在是满满的渴望,恨不得火车的速度再快一点,时间再短一点,最好是下一刻,便能抵达大兴。如此,他便回到那个温馨而舒适的小家,见到阔别四年的母亲。
随着火车缓缓开动,喧嚣热闹的车厢也逐渐平复,有的旅客趴在窗前,看着不断飞速掠过的住宅、工厂,以及大片大片的农田,有的则从行李包中拿出一堆堆吃食,填充着因早起而饥肠辘辘的肠胃,有的则翻出一本书册或者一份报纸,准备打发这段漫长的旅程。
昨晚与曹舸及邀约而来的几名军官喝酒畅聊至深夜,几无入睡,到此时,李延良已是眼皮沉重,神情极度萎靡,遂将军帽稍稍压低,双手环抱,陷入到半睡半醒的状态。
本来,曹舸想主动替李延良买一张头等包厢车票,以便让他的四天旅程能稍微舒适一点。但此举,被李延良婉拒。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低阶校尉军官乘坐头等豪华包厢,这要让他人看到了,对军人的身份影响太大了。除非,你进阶至将军行列,那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高级军官才有的待遇。
当然,若是脱去军服,以富家公子的身份,也不是不能乘坐头等豪华包厢,但李延良却不愿平白受了曹舸这份人情。粗略算算,彼此也就相识不到两个月,虽然意气相投,兴趣相近,但还真不到那种特别亲密的地步。
再说了,乘坐三等座车厢,又不是什么特别辛苦的事。身为军人,哪能没有一点吃苦耐劳精神呢?
在最近二十多年来,乘坐三等车的乘客足足增加了五倍之多,头等车的乘客基本上保持原样,而二等车则大幅度减少——因为,这对于普通人来说,花费更高的价格,享受与三等车厢近似的服务,是极为不划算的。在这种情况下,国内的许多列车班次干脆就取消了二等车厢,只设头等和三等车厢。当然,两者之间的票价依旧相差悬殊。
正迷迷糊糊昏睡间,李延良感猛地感觉身子一晃,瞬间惊醒过来,随即抬头四望,车厢里已是嘈杂一片,纷纷探出头,朝窗外看去,火车似乎也停了下来。
李延良不由朝窗外瞄了一眼。嗯,火车好像并未驶入车站,而是在一处旷野之间,碧绿的草地,遍布的牛羊,还有远处茂密的山林。
怎么,火车出故障了?
“呵呵……,八成是火车撞死了闯入铁轨上的牛羊!”对面一名身形微胖,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见李延良一脸茫然的神色,笑着说道:“估计,附近的牧人少不得要跟机车人员为此争论一番。”
李延良看了对方一眼,怔怔的点了点头,一时间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在齐国,不论是铁路沿线的居民,还是火车乘客,早已经习惯了铁路交通,发生的各种伤亡事故也日趋减少。据统计,每四十万旅客才有一人受伤,每三百万人中才有一人死亡。这个统计数据也包括出事故的铁路员工和卧轨自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