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着金色树叶。

他停下的时间太久，安格薇尔纳闷地抬起眼，视线触及他焦黑溃烂、几乎能看见骨头的侧脸，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匆忙移开视线。

兰斯洛特忽然出声：“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她闷闷地出声，嗓音里还带着哭泣之后的沙哑：“什么声音，怎么了？”

“……”兰斯洛特垂了下眼，嗓音里有种奇异的紧绷，“我们完了，宝贝。”

“嗯？”

“那棵树告诉我，这片空间有个规则，走进这里的人只能活着出去一个。”

安格薇尔心脏骤然紧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你放下我……”

“来，看看咱俩谁运气比较好。”兰斯洛特打断她，手紧了紧，背着她朝出口走去。

“兰斯洛特！”

“叫爹。”

“我不是开玩笑，你放下我！”

“安格薇尔你完了，你居然命令你爹我？”

“你……！”

“别说话，省点力气，要是待会儿我俩之中谁不幸地嘎了，神格还要返回神国说个遗言，你留点力气，别连我的遗言都听不到。”

安格薇尔冷冷道：“谁说死的一定是你。”

兰斯洛特把她从背上放了下来，换在怀里抱着，喘息着，无所谓地笑道：“那就换我听你的遗言呗，反正我还有力气，肯定能听到。”

安格薇尔还要说什么，兰斯洛特道：“嘘，出口到了，来，闺女，让我们一起接受命运的审判——”

她忽然动不了了，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一股陌生的神力注入她的身体，流淌过全身，最后汇聚在胸腔里，一点点修补着她破损的身体。

安格薇尔意识到什么，她说不出话来，仓只能皇地看向兰斯洛特，眼睫剧烈颤抖着。

那个连头发都被烧没了的丑陋怪物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一如她初到神国时，青年专门放下公务前来迎接她，傻乎乎地对她绽开大大的笑容，说——

“欢迎回家”。

世界树像是被他的不守规矩激怒了，滂湃的威压碾过每一寸空间，大地龟裂，岩浆飞溅，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洪流，朝青年劈头盖去。

他就跟没有察觉似的，看着她的金瞳，怔了下，笑了。

“你的眼睛……原来是这种颜色，我就说嘛，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我家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像我。”

他弯下腰，轻轻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下，那双向来带着笑意的金眸里也有了泪水，眼睛一眨，泪水滚落出去，滴在她脸上。

创世的神灵在此刻和世间最普通的父亲没什么两样，他即将死去，这没什么不能接受，他只是放心不下刚刚长大的儿女。

“我爱你。”他轻声说。

“还有小伊比，告诉他我爱他，对不起，爸爸要离开了。”

滔天洪流到了眼前，安格薇尔来不及反应，背后传来一股大力，她被一把扔进了白光之中。

那瞬间的光亮简直能刺瞎眼睛，安格薇尔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已经躺在了一片森林里。

草丛还是湿润的，草叶上露珠滚动着，蚂蚱从草丛间跳过，泥土的腥气和草叶的清香混在一起。

还有野蔷薇，大丛大丛地开着，热烈芬芳，香味躲藏在风里，略过平野和树丛，吹到她鼻端。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闻见花香。

安格薇尔大脑一片空白。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得不像样，缓缓放在心脏处，掌心搏动的频率让她全身都颤抖起来，牙关战战，说不出一句话。

过往万年的记忆也在此刻染上了色彩，喜怒哀乐怖一股脑涌进她脑海。

“……可是人就是要为自己而活啊，你要做自己，而不是做别人口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