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如此炎热的环境中,贺兰寂苍白的面容才会浮现出些许血色,像是个正常人。
他支着下颌,身体微斜地坐在书案后,魇魔悄无声息地站定在他面前,他抬起阴郁的眉眼,看向了这只负责跟踪绮雪的魇魔。
无需贺兰寂的命令,魇魔裂开漆黑的嘴,喉咙里冒出近似绮雪的声音,学他说过的话。
“我好喜欢陛下。”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太妃娘娘会认我做女儿?”
“我只是在想,我不能辜负娘娘对我的恩情,一定要尽全力回报她。”
绮雪的声音非常好听,魇魔难以模仿,更学不出他的情感,但即便如此,也不难听出他一定是喜欢极了贺兰寂,才会将那一句“我好喜欢陛下”说得那么甜美动人。
他的确早已认识贺兰寂,但他不是为了贺兰寂才故意接近徐太妃,出现在翠微宫也不是他自己的安排。
魇魔本不能说话,强行模仿绮雪的声音会让它消散,魇魔的身影如沙砾般崩塌后,贺兰寂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残痕,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良久,贺兰寂提起笔,重新批阅起奏折,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直到内侍总管薛明走入殿中,向他禀告:“陛下,卫将军到了,您可要召见他?”
“让他进来。”贺兰寂说。
片刻后,卫淮大步流星地走入殿中,掀开重重幔帐,向贺兰寂行过一礼,而后问:“陛下,你宣我?”
贺兰寂头也不抬地将几本奏折甩给他:“你自己看。”
卫淮接住奏折,匆匆地看了几眼,发现这几本全都是参他的折子。
一本举发卫淮纵容手下亲卫夜闯民户、骚扰百姓;一本举发卫淮玩忽职守,多日不曾去兵营练兵;还有一本更是弹劾卫淮谋杀新婚妻子,尸首就藏在国公府内。
“哈。”看到最后这本奏折,卫淮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刘大人竟有这般文采,他还上过别的折子吗,不妨让我再拜读一番。”
贺兰寂终于抬头看向他:“你还要胡闹多久?”
纵使杀妻的弹劾乃是无稽之谈,但前两本奏折所说的都是真事,为了寻找绮雪,卫淮解除禁足后,仍然终日称病不朝,纵容诸怀卫在上京全城搜捕,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若不是贺兰寂一直压着那些奏折,卫淮早就该被问罪了。
这些日子以来,卫淮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寻找绮雪,饶是他身强体健,那不羁的笑容中也难□□露出一丝疲态,眼下也微微泛着青黑。
面对贺兰寂冰冷的斥责,卫淮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是直到我找到阿雪为止。”
贺兰寂皱眉:“他辜负了你,你还这么喜欢他?”
卫淮道:“因为阿雪值得我这么喜欢他,而他之所以弃我而去,也是我做得不够好,不足以让他抛下一切和我在一起。”
“找到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贺兰寂问。
“当然是让他再也离不开我。”卫淮笑了笑,“我会日日夜夜地疼爱他,让他怀上我的孩子,哪里也去不成。”
贺兰寂:“你既然喜欢他,又为何强迫他,这就是你对他的爱?”
“我宁可他恨我,也好过他抛弃我。”
卫淮垂下眼睛:“我已经寻遍了整个上京,却还是没能找到阿雪,如今看来,他或许已经逃出了京城,我打算去云月观一趟,请谢国师为我占算阿雪的下落。”
“你打算请谢殊?”
贺兰寂知道卫淮向来厌烦谢殊,但为了绮雪,他竟然宁可向他厌恶的人低头:“随你。”
“多谢陛下。”卫淮笑道,“这下我至少又有一个月不在京中了,也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弹劾我的折子。”
卫淮厌烦谢殊的原因之一就是云月观规矩很多,求见谢殊更是难上加难,除非谢殊自己主动出关,否则少说也要等他一个月,还不准去别的地方,只能在云月观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