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谁敢说是你?”
她说:“养好身体,还能再生一个。你迟早会如愿的。”
她说:“我留些东西,叫你家人做给你吃。”
她侧脸看张家的婆母。
张家婆婆浑身寒毛直竖。
她不敢再哭,也不敢再抱怨,只忙磕头谢恩:“多谢淑人赏赐!小的必定全做给她吃,不敢偷嘴!多谢淑人菩萨心肠,救她一命!”
“我的话你要记住,更要让你丈夫和儿子记住!”纪明遥没叫她起身,“我送她的东西,决不许旁人贪去!谁敢少她一口,我叫人还上十倍!”
张家婆婆更是只有连声答应的份。
得到姑娘示意,桑叶将她扶起。
“雨不见小,姑娘快回去吧。”天冬劝道,“也怕大人有话送回来。”
纪明遥平静地离开了张家。
城内已经有了寸许积水。
她没回自家,去了县衙。
姜孺人一身青衣,坐在公堂,指挥衙役们预防洪灾。
“你忙,不必见礼,不用管我。”纪明遥入内便说,“我坐坐就走。”
“淑人快喝杯热茶。”姜孺人仍然起身。
她亲手倒了杯姜茶递上:“雨急风寒,淑人小心着凉。”
“多谢你。”纪明遥笑,“我心里本静不下,看见你,就松快了。”
“那真是我之幸。”姜孺人也笑,“我见了淑人,知道中泽还有淑人和崔大人,心里也安静不少。”
纪明遥饮尽了姜茶。
“幸好前几日趁天晴,抢收了小麦,不然真是要颗粒无收了。”她仍握住茶杯,“现在应没有百姓再怪你——”
“可我宁愿没有这场雨。”姜孺人叹。
纪明遥抿唇,点了点头。
“我回去了,你忙吧。”她放下茶杯,“有事只管让人找我。”
“必不会与淑人客气!”姜孺人忙道。
纪明遥不要她送,自己走出大堂。
雨声不停,人声间杂。灯火煌煌,雷电暴烈。
这是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的人间景象。
回到家,观言已在门前等了她一会。
“二爷叫我告诉奶奶,他要赶去广阳,可能过几日才回,请奶奶不要挂念,安心在家!”他赶着回话。
“我知道了。”纪明遥只问,“都有谁跟去?”
“除我之外,都跟二爷去了!”观言忙道,“二爷把我留给奶奶使唤!”
“那你先去歇着吧,吃了饭睡一觉。”纪明遥说,“等吩咐再来。”
现在叫观言去赶上崔珏,太危险了。不可。
“是!”观言低头领命。
……
纪明遥重新入睡,睡得不算安稳。几次惊醒,都觉心悸。
她索性起身。
睁眼,窗外依旧昏暗无光,只有雨水激荡在天地。
在这样的天气里赶往一百一十里外的广阳,是否会遇到危险。
纪明遥下床,坐在窗边。
伴着雷雨的轰鸣,她拿起中泽县志,继续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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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却已雨势渐缓。
纪明达虽早发动了近一个月,却幸而胎位还算正。她又素昔身体强健,孕中保养得宜,体力充足,生了整整一天一夜,在四月二十五日亥初三刻,平安生下一个男孩。
孩子重五斤八两、全须全尾、哭声洪亮。①
用上了参,没用上产钳。
产婆仆妇们来来往往替纪明达擦拭身体,更换被褥。温夫人不管外孙,只欣喜摸着女儿的脸,一声又一声说:“太好了,太好了。”
明达没事,真是太好了!
纪明达看着孩子笑。
这是她怀胎九月生下的孩子,是她的亲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