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半天还是没压住上翘的嘴角。
没有笑声,但震耳欲聋。
宴朔嘴唇一扯,掀起眼皮。
上一个胆敢笑话自己的神,现在还东逃西窜躲在虚空中,真身都不敢露一个。
结果他的眼刀甩过去,没等刮在谢叙白的身上,余光先瞧见对方勾起的唇角,还有那氤氲在眼里的欢快笑意。
——终于不是绷着脸皮满腹猜疑,也不是压抑着悲痛和惊惶。
“……”赶在被谢叙白发现之前,宴朔无声地移开目光,新奇地咀嚼着心中莫名的滋味。
时空之境中的孩童懵懵懂懂地扬着脑袋。
他还很小,大脑神经没有发育好,眼中的世界色彩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即使母亲后面换成简单易懂的语言,也依旧不能理解那语重心长的教诲,还有那些肮脏龌龊的黑暗面。
女人变着法儿地重复好几遍,直至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才停下揉揉他的脑袋,又笑着鼓励他去和公园里的其他小朋友玩。
在小孩一步三回头地过去后,女人猛然用拳头抵住嘴唇,拼命忍住咳嗽。
她的脸色苍白无比,胸口一起一伏,好像岸边缺氧濒死,痛苦张嘴的鱼。
在谢叙白的印象中,最多不过三年,妈妈就会死于重病。
女人似乎对此也有预感,眉眼中透着化不开的担忧,和危机迫在眉睫的急切。
她当然知道那些教诲,对眼前的小孩子来说太早。
可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而这世界吃人的时候,从来不挑年龄。
接下来宴朔不再开口,谢叙白也一声不吭,专注地凝视那对他来说珍贵无比的童年时光。
尽快那掺杂着已经知道结局的痛楚,依然让他甘之如饴。
宴朔没有给谢叙白看谢语春最后逝去的那一幕。
不知多久后,沉重的眼皮终于忍不住疯狂打颤。
谢叙白咬牙打起精神,在昏睡前的最后一刻,与宴朔如常告别,再退出对方的意识世界。
他不知道,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下一秒,漆黑触手如潮水般涌上,把他疲累的身体小心拽回花田中央。
宴朔不动花,只动花下的泥土,让它们挪位置,硬生生于茂密繁盛的花丛中,开辟出一个能躺人的空间。
精神力可以温养精神力。
原本宴朔的精神力过于暴戾,任何人、物、神都承受不起。
但是荒芜的意识世界没来由地开出一片花田,让暴戾不再纯粹,奇迹般多出一分能容人的宽和。
宴朔无声坐在旁边。
一直到青年紧皱的眉头,随着精神力的恢复而缓缓松开,他才动了动手指,摘下那副惹出乱子的金丝眼镜,挂在青年上衣胸口的口袋里。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伸出手,敲碎隔音屏障,拽出里面呼呼大睡的小触手。
没有隔音屏障影响,小触手几乎秒醒。
看见宴朔,它小脸一垮。
看见谢叙白,它激动地往前扑。
【白白!白……呜啊!】
宴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揪回来,淡声道:“别吵醒他。”
被揪住尖尖的小触手反射性想抽他,听到这话立马停住。
宴朔也给谢叙白下了隔音屏障,还有助眠的术法,只要小触手别拽着人上蹿下跳,对方不会轻易醒来。
他环顾四周垂涎三尺的千面怪物,还有头顶躁动的雷霆,和脚下蠢蠢欲动的大地,淡声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看好他,别让任何意识体靠近。等他精神力完全恢复再带他出去。”
小触手用尖尖戳戳谢叙白的手腕,果然感受到对方精神力的匮乏,难得听他的话:【好哦。】
宴朔的识念退出意识世界,回归现实世界的本体。
看着寂静空旷的办公室,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