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隔着岁月长河,跨越时光缝隙,他在那久远泛黄的画面中,再次看见记忆中那道孱弱瘦削的身影。
尽管谢叙白从小到大一直觉得谢女士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实际上当事人的长相并没有那么出众,平凡到站在人堆里直接隐形的那一种。
齐肩稀疏的长发,皮肤干枯起皮,一道道细密的褶皱缀在眼尾,默默记载着年华的流逝。
那双眼睛亦沉淀着饱经世事的沧桑,又在看向小床时倏然一弯,变得柔和明亮。
谢叙白目不转睛,宴朔也留神去看。
虽说女人长得并不惊艳,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沉静清幽的气质。
对宴朔来说,这种气质并不罕见,罕见的是它居然出自一个市井妇人身上,而非修身养性的书法大家或寺庙高僧。
在他以为女人会像谢叙白那般展露出温柔一面,含笑逗弄小床里的幼儿,或抱起孩子拍拍哄哄时,美好温馨的一幕蓦地被打破。
只因女人一眼看见幼儿屁股底下汩汩流出的黄色液体,笑容霎时间碎了,发出霸王龙般的咆哮。
“谢!叙!白!你又尿床!我刚给你换的裤子!”
宴朔:“……”
谢叙白:“……”
前者神色微妙,下意识去看青年的表情,果不其然在对方的脸上瞥见一抹羞赧的红晕。
再是心智强大的人,被旁人陡然撞见自己孩童时期的糗事,都会忍不住破功,谢叙白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不好意思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幕,那双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看着画面中的妇女,怀念、专注,不肯放过一丝细节。
谢语春状似生气,实际上也确实非常生气。
可她的发怒是雷声大雨点小,将心知惹事、欲要逃跑的小孩拽回来,两只手揉捏孩子嫩滑白皙的小脸蛋,直到揉红才解气地哼一声。
幼年的谢叙白捧着脸颊,两眼泪汪汪:“麻啊,麻,呜……”
谢女士手指点点他的额头,“装可怜哦?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偷把喝空的饮料瓶藏在衣柜里。”
“对不起,我,没喝完。”孩子抽噎,口齿不清地说,“给你,留了一半。”
谢女士还在严肃地盯着他,闻言噗呲一声笑起来:“可以,还算你有良心,原谅你了!走,我们去洗澡澡。”
她一手将抽泣的小孩抱起来,有些嫌弃地避开那黄色的尿渍,结果发现小孩双腿腾空无助地扑腾,又毫不犹豫地搂住了他的腿弯,任由尿液沾上她干净的袖口和衣领。
这是一间只有二十平米的小房子,墙面老旧裂开,墙皮脱落摇摇欲坠,没有地板,只有青灰色的石灰地面。
三平米的厕所还要充当浴室,没有门,用一张洗到透明的布帘隔开。
单薄的布帘将一大一小的身影映得影影绰绰,大人给小孩端来唯一的小板凳,自己半蹲着。
很快水声哗啦啦地响起,传来他们模糊的谈话。
女人问:“你的甜牛奶是从哪儿来的?”
小孩再一次说对不起:“李奶奶,我在门口等你,她说喝完后,你就回来了。它很甜,我舍不得喝完,想让妈妈也尝尝看。”
女人捏他的小脸蛋,笑得眉飞色舞:“唉哟,就知道我们家阿白是最乖的小宝贝,就是下次咱们别放衣柜,知道伐?里面有老鼠,咱家宝贝的心意全便宜它们了,嗯,还弄脏了我的两件上衣。”
小孩听到这话,明显有点始料未及,不多时,再次传来压抑的哭声:“对不起!”
女人亲亲小孩的额头,忍俊不禁地说道:“傻瓜白白,你哭什么呀?妈妈既然笑着说出来,就不是在责怪你,而且妈妈好高兴阿白能想着妈妈,心都要被咱们宝贝暖化了。”
“可是,呜,妈妈的,衣服脏了,也没有喝到。”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脏了的衣服咱们再洗,不小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