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逢春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便不叫您知晓为难了。她、她会不会……”
赫舍里连忙开口,打断夏槐继续说下去。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她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想要给自己鼓劲,“投毒之事已经分明,逢春没有半分错处,皇上不可能动她。”
这话虽然安抚住了夏槐,赫舍里的心却越发慌乱了。
早膳她应付着用了一碗粥,午膳只动了两筷子就叫人端下去,原打算着等到晚膳还没有半点消息,就亲自去一趟养心殿,顾问行却来了。
天已近黑,景仁宫内还未掌灯。
赫舍里就坐在昏暗的南窗下,由夏槐扶着站起身,焦急问:“逢春如何了?这回审也审了,皇上该将人放出来了吧?”
顾问行将头深深埋下去,沉声道:“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禀奏:逢春姑娘……已在慎刑司服毒自尽了。”
“顾太监在开什么玩笑!”赫舍里忍不住上前两步,一脸荒谬道,“本宫这里除了一个仁喜,再无任何人犯错,皇上如何能随意处死逢春?”
“娘娘请慎言,此事并非皇上授意,而是姑娘想不开自个儿自尽的。这话走到何处也不能说岔了去。”
沉默许久,顾问行到底于心不忍,低声提醒道:“昨夜皇上醒来,看了一道江宁织造曹寅加急递来的秘奏。”
赫舍里心中一震,险些瘫倒在地上。
原来竟是冲着苏州织造的事。是周国光提前暴露了吗?这人本就是个幌子,意在转移视线,叫皇上能放心重用另一人。
可是,玄烨为什么要冲着逢春去!
顾问行见赫舍里明白了,心中叹息一声,又道:“仁喜听闻逢春之死,在牢狱内发了狂,被慎刑司的衙役们好一顿打,又哭哭笑笑、翻来覆去念着诗经《采薇》中的几句话,方才奴才来之前,他也咬舌自尽了。”
“还请娘娘节哀。”
“节……哀?”
赫舍里颤抖着声音,悲愤之下攥碎了手中的薄瓷茶盏,发出一声压抑了数十年的低吼。
上一世,玄烨将保成在无尽的监视中养大,二废二立,数度抛弃,最终逼疯了他;这一世,又将与她相伴数十年的逢春丢去慎刑司,逼着服毒“自尽”。
今生的前世的,种种孽缘悲恸,在这一刻都通通爆发出来。
她不许愤怒、不该怨恨、不能反击吗?
是她错了。
昔年种种,不是放下就能过去。她该将玄烨踩在脚底,逼着他抬头看清从前种种,听他认错,看他痛哭流涕。
然后,永不原谅。
赫舍里冷笑一声,丝毫不顾那些瓷器碎片扎在手上,叫鲜血顺着掌心流淌,混着眼泪滴在了秋香色的旗装上。
夏槐一边无声哭着,一边要寻药棉来给主子处理手上的伤口。
顾问行神色复杂,最终叹息一声,道:“皇上说了,逢春离世,娘娘必然悲痛万分,还请好好在景仁宫内休养,今年年节便不必出去了。”
他将腰深深弓下去,行了个从前未有过的礼,退出了殿中。
外头大雪依旧。
东六宫的宫道上,很快在白雪地里只留下一串脚印。
顾问行已经上了年纪,几次三番请辞,都被康熙挽留下来。今日走完这一趟差,他却一下子坚定了离开皇宫的心。
*
风雪更甚。
西北风如针尖一般,刮得脸颊生疼。胤礽穿着黑狐裘端罩,戴一顶裹着厚绒的帽子,立在了慎刑司门外,驻足风雪之中。
他来为逢春姑姑收尸。
额娘已经被软禁足于景仁宫中,这宫里,能送姑姑一程的唯有他一人。因此,即便知晓会惹得汗阿玛不快,他还是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慎刑司的嬷嬷们终于将人抬出来。一张草席,一块白布,简单到有些寒酸,却也是看在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