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与初见(下)(2 / 5)

木讷的鬼少年知道,世界远不止这个小小的偏僻村庄。

太阳刺破地平线的时候,他没再讲话。

一人一鬼坐在破屋顶上,安静地看完了日出。

青衫男子逆着阳光站起来,袖摆下伸出一只白玉般温润的手,随意揉了揉危雁迟的脑袋。

他的触碰很舒服。

他落下一句:“你在这晒太阳,我去去就回。”

危雁迟看着他跃下屋顶,青袖飘飘,像山间自由的竹仙。

青衫男子垂眸念着什么,然后以他为中心,一面柔似水波的透明大幕缓缓展开、延伸,直到罩住了整个淮岭村。

在他低缓的念诵中,土壤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许多透明的小气泡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从地上升起,环绕住他,然后又慢慢地淡去了。

鬼问:这些是什么?

男人说:这是灵魂。

鬼:他们去哪了?

男人:去了另一个世界。

鬼:我妈妈也去了那里吗?

男人:是的。

鬼问:他们在那里还会欺负我妈妈么。

男人摇摇头:你妈妈会投胎,但他们是坏人,会去地狱。

鬼又问:我也会去地狱,是吗。

男人笑着反问:你怕吗?

鬼少年摇摇头。

因为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

过了很久,危雁迟才发现自己腮边落了一滴眼泪。

青衫男子曲起指节,蹭掉了少年脸上的泪,笑道:“还说不怕呢,都怕哭了。”

危雁迟张了张嘴,心里有东西,但他不擅长组织语言,说不出来。

此后的许多年间,炽潮期钻心疼痛时危雁迟没哭,被别人欺负没哭,得知师尊心中还有一位故人时没哭,看到师尊结的献祭之阵时没哭,亲眼看着师尊在自己面前被砍断手臂时……危雁迟都没有哭。

在他一千多年漫长的鬼生里,只掉过这一滴眼泪。

直到此后的十年、几十年、一千多年,危雁迟每每回忆起这滴来路不明的泪水,都能轻易想起它当初产生的理由——

因为有人曾陪我整夜无眠,从晚幕降临到初阳破晓,仅仅如此。

青衫男人口中念念有词,无形潮水从四八方涌来,将危雁迟裹住,水波飘荡,好像要把他带到河流尽头。

然而,就这么荡着、漾着,长长的咒文都念完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耶,不是吧?”男子疑惑道,“难道我念错了?”

他又念了一遍。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怪哉!难道超度咒不管用?换个往生咒试试。”

换了种咒又念了两遍,还是没用。

危雁迟抬头,和英俊男人大眼瞪小眼。

“我今儿还就不信了。”

男人又换了四五种咒,各念了三遍,还是、他妈的、没用!

“你爷爷个腿儿!气死我了!”

男人急眼了,爆了句粗口。“小崽子命真硬,这么难滚蛋!”

危雁迟垂下头:“对不起……”

男人拎起危雁迟的耳朵,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喂,小鬼,既然你不肯滚蛋,那就来当我徒弟吧,嗯?等哪天阎王爷想起你来了,再把你带走。”

男人手上没用劲,危雁迟不觉得疼,只觉得耳朵尖痒痒的。

危雁迟眨了两下眼睛,点了点头。

“哈?”男人震撼地松手,“你真答应了?”

男人突然想起来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看着少年问道:“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其实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这些,但危雁迟不懂,便讲了。

他一讲,男人就变了脸色。

许久,男人苍白着脸,牵起嘴角,古怪地笑了一下,低声喃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