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暗,明月高悬于空,肃穆静止,为整片大陆赐下了如薄纱般的圣洁光辉。
此时的云来镇已无人在外游走,家家闭户不出,白日里最红火的酒肆也关了铺,掌柜回到家中算起这一日的银钱,盘算着能否典下娘子日思夜想,爱极了的那支金钗。
街角处灯笼稀疏,光影不住摇晃,灯笼之中那微弱的烛光,仿佛下一刻便会被肆虐的寒风熄灭。
白日里菜贩随手折下的烂叶、卖面具的年轻人丢弃的次品、捏泥人的老者难得的失手之作、女子们无意间打翻的胭脂盒,便都被这一道寒风吹的飘离,风止了,便仍落在铺满青石砖的小道上,无人问津。
云来镇比之京都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难免显得孤寂。比之京都中的高楼亭阁檐下悬挂着的琉璃灯盏,长街角摇摇欲坠的烛光难免显得寒酸。
一道寒风再起,吹的满树红叶飒飒作响,无数片叶子便飘落下来,如流火般坠地。
郑妙灵坐在酒肆的房檐之上,她穿着一身明红云锦长衫,紧袖窄腰,衣上金线锦纹绚丽,花鸟图栩栩如生,眩人眼目,衣襟袖口暗纹隐现,精妙无比,赤红腰封正中处绣着一颗极圆润的明珠,于星辉之下展露出通透温润的光采,裙摆及膝而止,玄色长靴覆置膝上一寸,紧裹小腿,显得愈发纤细脆弱,靴上绣线暗沉,若非月辉如流光般流连长靴之上,显出如水纹之月华,想必难以分辨。
她这一身不累赘,有一二分劲装而行的意味,未着往日在圣殿内日夜所着的白衣出尘。
她抬首望向远方的街巷口,露出那张稚嫩而美丽的容颜,她鬓间簪着一根极小的金步摇,跟粗些的缝衣针相差仿佛,其下一寸宽的红宝,而后又分三股珠链,串着六色浑圆宝珠坠在鬓边,六色宝珠闪烁光华,各有不同。
半响后她歪了歪头,鬓间的步摇也随之摇晃,她等了许久,如今觉得有些厌倦,便向后倚去,开始观星。
过后不久,街上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扫帚与青石砖擦出的声音,将沉迷于星辰的郑妙灵唤醒,她抬头看去,是一位妇人,后面跟着一个瘦弱的少年郎,手中正举着木枝束成的笤帚清理着白日留下的狼藉,此地的清道夫,竟是个女子。
她看都未再多看那妇人一眼,目光便全神贯注的打量着那个孩子。
少年郎看上去不过与她一般大小,甚至还要矮上一些,可她知道他比自己大上两岁。
如此寒风,身着一身破袄,用手拿着一块布,蹲在地上去擦拭他娘扫过的青砖,面上平静,眼光专注。
他眉眼长的自然出众,只是面上发黄,太过瘦弱,看不出其后的一二分的神采,想必是饥饱难定,家中太过贫寒所致。
她正看着,却见原本低头擦地的尹清玄忽而看了过来,是真正的看,而不是随意的扫过一眼。
两双同样平静清透的眼眸对上,尹清玄看着这个衣着华贵的女孩,微微回想,发觉自己从未见过她。
镇上百姓有数千,却少有大户,哪怕是镇上最大方有钱的赵府里,嫡出的小姐也穿不起这样华贵的衣装。
他觉得这女孩有些脑疾,穿的这样华贵,却坐在入夜时分跑来躺在积灰的房檐上。
她也觉得尹清玄有些许奇怪,幼年的他很苦,自然无法修炼,又如何能透过护身法术看透她?
于是两个人互相望着,谁也不肯先一步移开目光,两个小孩子便一上一下,一个低头,一个抬首,郑妙灵看着那双平静清澈的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言不发,便可举剑御使正道强者的剑道天才、元婴真君。
她自重生而来,时常想到他,且她道心一向通透平静,却难辨对他的复杂情感,哪怕对那条银龙,也从未曾如此思索过他的一切。
十九岁时,她第一次听说这位威名赫赫的真君,不因他境界多高,只是因他一剑斩断连绵江河,魔族设局围堵,试图杀他性命,十数名堪比人族金丹巅峰的魔师反而被他一剑斩杀,剑光凌厉,听闻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