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极力反对:“这怎么行?王上吃几只意思意思就好,怎么能天天吃这种下贱的东西,辱没王上千金之躯。要吃也是奴婢们吃。”
我反对,天天吃蝗虫我受不了。
“行了,孤主意已定,你让膳夫少放点盐。”他递给我一杯水,“炸得这么咸,齁死人。”
有齐王做表率,民间兴起一阵吃蝗虫的狂潮,一时间研究出数十种蝗虫的吃法,但是研究出蝗虫汤我是想不到的,蝗虫汤……想到我寒毛直竖,研究出来的人怕和江世昀一样变态。
可齐王的忧愁之色依旧,蝗虫仍然为患。从东南来的奏疏源源不断送到太极殿,他日日看到子时才罢休。每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想问他去哪个夫人的寝殿休息,可他喝了安神汤,倒头就睡。
他这个样子,怎么会有子嗣?
“王上喝参汤。”
他停下笔,眼神望穿茫茫夜色:“周显说我德行有亏,上天降下蝗灾惩罚,期期以为如何?”
蓦然想起某一天,他半夜惊醒,抓破帷幕,声音凄厉:“父亲,我不想的,是您逼我,您不给我活路!”
逢春也在,可他闭紧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逢春跟随齐王多年,都没有踏进这个领域,何况是和他分离多年的我。所以我也假装没有听见,闭紧眼睛。他梦魇好一会,挣扎着睡着了。
后来逢春跟我说:“你来之后王上才有梦魇。”
又是我?我连三哥都见不了,还能让一国之君梦魇?逢春欺我单纯。
许久后我才明白,他这句话没有错。
“王上德行或许有亏,却是万民之福。”
齐王惊讶地看着我,奏疏都拿不住:“怎么说?”
我看着茶水上浮的白烟,想着如何圆我此番不经思考之语。
“王上治理齐国后,政通人和,民安国泰。就算是灾年,也能吃得饱,鲜少有易子而食、卖身为奴的事情,奴婢走过曹国、吴国、越国,这些国家远没有齐国昌盛。百姓安心种地织布,有饭吃有衣穿,可见王上英明。”
“可孤逼宫弑父,鲜廉寡耻,不择手段,还能算英明吗?”
我想了想:“世上没有圆满的事,这里全了那里缺些。奴婢只知王上是万民敬仰的贤王……”我的视线被宽厚的大手隔断。
他手放在我头上,揉了几下,目光灼灼:“你是恭维还是真心?”
我对上他的眼眸:“奴婢说的字字属实,王上身边有周显这样的谏臣,足可见王上宽宏大量、仁厚礼贤、爱恤民命。”
他笑着:“他说孤德行有亏,孤本想处死他,你这么一说,算了,让他多活几日。”他今日心情很好,茶都多喝了几杯。
“期期这样看孤,孤不怕了。”
怎么又和我有关?
他把一篇文章递给我:“期期,你看看。”
我本在打盹,他写了一下午的文书,笔耕不辍,我在旁边磨墨都困了,看了他写的文章,我头顶响了好几道天雷。
我嘴巴无法合拢:“罪己诏?王上当真?”
他点头:“当真,当年逼宫乃无奈之举,事后孤每每想起,时常后悔没有体谅先王的难处。你替孤念下去。“
“王曰:曩者,予之不明,乃使天降灾祸,罪及万民。然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他引自商汤的罪己诏,句句真诚,字字泣血,只是他不提及当年逼宫之事,只是说为了齐国安宁,不得已为之。
但是有这份诚心,足矣。
“你说先王会原谅孤吗?”
我很是茫然,待四年之后,我魂归地府,帮你问先王。
“奴婢不知。”
他淡淡笑着:“不原谅也没关系,他亏欠孤太多。孤不杀摇光君、华阳君,留下他的血脉,已是大退让。”他叫来逢春,“唤周显来,把孤这篇罪己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