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高挂头顶,好看极了。往年都是他来点第一盏灯,他点好后沿路的人接着点第二盏第三盏灯,如击鼓传花。
西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都高高仰起头,等着看华美的灯笼点亮夜空。
和煦的风适时吹来,他撩起衣裳,要踏上高凳,我怕他摔倒,忙握紧他的手:“小心啊。”
他握紧我的手,对我笑笑,“没事的,你扶好凳子。”他踏上高处,小心翼翼地拿出火折子,点亮第一盏灯笼,而身后,千盏万盏灯笼盛放,花市灯如昼。
我的眼睛里一定有温暖的色彩。
二哥三哥,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沿路都在放爆竹和烟花,我胆子小,看到放爆竹我都会躲远些,他便牵着我的手,让我走靠墙的一边。
“累不累?”他问我。
我摇头:“不累,就是有点饿。”
他摸着我的头,笑道:“我们去燕歇楼,真高兴能和你一起吃年夜饭,明年后年,每一年,都和你一起吃年夜饭。”我一愣,本来他应该进宫和曹王等人吃一顿家宴。可曹王的病情加重,取消家宴,他和几个兄弟的感情并不深,孟婳嫁去宋国,除夕夜只有他一个人。
我们都很孤单,我握紧他的手,握紧了我们能互相取暖,孤独感也能少一些。不曾想真正的凄惨来得这么快,我刚走到燕歇楼楼下,头被坐在高处的人一顿好菜浇灌,我的头顶着红色的片状物,还挺香的,是禾花雀舌,也叫凤舌,极昂贵,只有王室家宴的时候才有的菜品。
饥荒刚过,这么暴殄天物,不怕有报应吗?
我很生气,指着楼上拿盘子的人:“你浇到我了,有种报上姓名!”
十里长街灯火璀璨,如繁星眨眼。他一身白衫,千万盏灯笼也掩不去他的风华,我一惊,一时间忘记时间流逝,眼里无数身影掠过,只有他留下色彩。
二哥?!怕看花眼,我揉揉眼睛,那个人似一阵风不见了,高楼上,只有璀璨的灯笼。
“二哥,二哥是你吗?”我禁不住大喊,我在孟伯符面前说过我有两个哥哥,因为战乱走散。
二哥三哥,见到他会毫不犹豫拔剑杀了他,即使他们打不过他。
孟伯符赶忙脱下外衫,擦去我头上的菜汁,着急地说:“能肯定是你二哥吗?你都被淋湿了,先回去换一身衣裳……”
我眼睛湿润,这个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要克制不要忍让,我只想去找那个答案。
我抹掉眼泪:“我不知道,可我现在就去,我要马上见到他!”
孟伯符拉着我的手,眼带一腔柔情,他伸手,轻轻抹掉我的眼泪,“知道了,我们过去看看,我站在你这边的,莫怕,别哭。”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我再也无法平静,如果真是他,如果真让我找到他,就算砸我的是石头,我也愿意。
二哥,期期找到你了啊!
我笑中带泪:“刚才有沙子进眼睛了,我不想哭的。”
“武陵君,今日燕歇楼被一位贵客包下来,除了贵客允许,谁都不能进,真是抱歉啊。”侍卫连连作揖,把我们拦在外头,“贵客也说了,很抱歉给姑娘造成困扰,他在招待客人,不方便当面赔罪,让小的送上这些薄礼道歉。”
他摆手,有人抬来一箱的东西,打开的那瞬间,我手捂着我眼睛,眼睛才不会被光芒刺痛,里面是大坨大坨的马蹄金,马蹄金的边角齐整,是钱监出来的。这是个极有身份的人,和王室脱不了关系。
我冷冷道:“我不要这些东西,我要他当面道歉!”
“姑娘别让小的难做,这些东西价值千两,还不够让姑娘消气吗?”他眼神一凛,“姑娘不解气的话,我砍几个人头给姑娘消气怎么样?”
孟伯符把我护在身后,“你们做错还要我们谅解,我们不卖你这个面子又怎样?”
“公子要打架吗?”侍卫拔刀,气势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