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尾部还有一具尸体,他身上的飞行员衬衫被血和尘土包裹,一旁的地上落着一把九二式,他的肠子有部分挂在外面,已经烂作一团,幸好是冬天,我们还戴着防毒面具,闻不到任何属于死亡的味道。
这个飞行员身边有两个厚厚的本子,还有沾满血的中性笔,我把本子小心的收在杂物袋里,上面的灰尘足足有五厘米厚。
十分钟后,尸体已经被全部抬出,放在外面的草地上,裹尸袋已经准备好,武警战士正在封装僵硬的尸体。七具尸体平放在地上,空中飞扬着细小的雨丝,用微不足道的力量冲洗着大地,清风卷动着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
无线电里,上级的命令来到,我们要尽可能的确认死者身份,然后把尸体送往北京,有人在机场有人等待接收。
靠近第一个裹尸袋,蹲下,拉开。里面是一个消瘦的年轻军人,脸颊干瘪,双眼紧闭,下巴有点微微的腐烂,太阳穴上有一个手枪的洞眼。我为他整了下领口,胸前的铭牌上写着“李一”
我不认识他,从他的领口拉出身份识别牌,扯断,交给一旁的战士。
一连四具尸体都是这样,这些战士我都不认识。
当拉开第五个裹尸袋时,我的手僵住了,已经露出的脑袋虽然干瘪,但对我来说还是十分熟悉,我奇怪的盯着这具尸体,难以置信的皱起了眉头。
“老吴?”
我的师父,在国航时候的教员,还是那个二十多岁就在国境线上同敌机英勇战斗,屡立战功的飞行员,还得到过领导人的接见啊。
他此时就躺在这里,面容安详沉寂,不动如山,犹如曾经坐在我身边时的沉着淡然,但苍白的脸色证明他早已离去多时。、
我早已设想好,为他准备隆重的退休仪式,在北京帮他买成了一套跳楼价的洋房,准备让他养老。他本可安度工作时日,终享晚年,他也同我一般喜欢飞行,喜欢航空的一切,甚至超越了对年龄的鸿沟。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的尸体,奇怪,惋惜瞬间涌上心头。我感到的不是悲伤,而是孤独和无助,在我眼里,他是经验丰富的师傅,是我的良师益友,他曾为我辩护而和公司领导叫板,可不争的事实是…他不在了。
此时我想到了父亲说过的话“每个人都会在某一天失去自己宝贵的人或物,几乎没有人能再关键时刻释怀,只有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加以练习如何去放弃,才能坦然接受烦恼,甚至衰老,死亡。”
也许,这就是当下那些看淡生死的战友的格言吧
可,您怎么就这样离开了呢?
我的师傅死了,在这个人类行将灭亡的时代,我失去的夜航的勇气与决心。
我的师傅啊。
…
直升机在傍晚的昏暗中着陆,我们一队人带着满身的疲惫走下飞机。
不远处的大海安静的翻涌着,轻轻摇晃着沉重而又轻盈的身躯,挂在房顶的八一军旗在舞动与飞扬中哗哗作响,天很冷,白色的烟雾从我的面罩下溢出,融化在湿冷的空气里。
回到房间,我猛地想到了飞机上发现的两个记事本,中央空调开的很大,我把两个有点潮湿的本子举到出风口下摇晃着,试图烘干这些纸页。
哗的一下,从一个本子里调出来了许多纸页,洒满了狭小的军官宿舍。
“靠…”我恼火的捡起散落一地的纸片,弯下腰去,我发现这并不是纸片,而是飞机上的清洁袋,五花八门,五颜六色,什么形状图案的都有。
一个本子里是飞行日志,记录了航班的运行数据,飞行参数,机组姓名等信息,国内国外的航司都有,但没什么重要信息。另一本像是日记,最早的一条是2016年八月二十九日,也是渝中的丧尸开始暴发的时间,地点是渝北区的江北国际机场,这篇日记只有一句话,看上去写的很匆忙“一切都开始了,章瑞。”
“章瑞?”
2016年九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