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她当日所说,接着又见他匆匆写下一个人名,她微微一愣,这倒是没想到,却听他说道,“镇国公兵马与他。”
风谨言这次不解,看看熟悉的四字,问道,“都是贺兰家,父子又有何区别?”
贺兰彦之四字被他写得龙飞凤舞,他却像写的并不满意,描了一遍,再一遍,然后摇摇头才道,“不一样。”
他默默不言,只抬眸看风谨言,眼中深意似海之深邃,可莫名她却似乎懂得。
原来他也察觉得到贺兰彦之待她不同,她是早就明白的,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他又怎么知道的?
“父兵子袭,看似变更不大,但对以后却大有用处,再则,贺兰家族内部交替,也免得贺兰家生变,动了定远侯,便不好同时动这边,总要有个退身之路,慢慢谋略,步步为营。”
他不过是利用端己对她的感情,她这些年又何尝不是,她无可依傍,能利用的不过是她自己。
可见,她与他一样,若论不择手段,她同柳潮安倒是同道中人。
柳潮安也不藏私,继续侃侃而谈,一条一条说的清楚明白。他说一则,她便看看手中纸卷,一句又一句,一行又一行,条条都和她想的无二异。
风谨言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点想哭,他就像她的影子,她想的,他都知道,她要的,他也不吝惜帮她助她。
小时候,有人说她是冰锥子,又冷又尖锐,可那是她愿意的吗?不武装自己,怎么壮胆子,那些人为的冷硬便一点一点长进她的躯体里,生了根。
她极力隐藏着声音里的脆弱,避开正经事,微微哽咽说:“你大半夜赖在朕这,就为了说这些?”
她说完赖字,就后悔了,她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那样的品貌学问,担这个名声有些冤枉。
他倒没留意那字眼,简单答道,“不全是。”
恰这时门外轻轻扣了两声,秋蝉吓得一个激灵,却听风谨言说,“张信回来了。”声儿轻颤,既怕又莫名带着一丝期盼。
张信夹带着一身凉气进殿,风谨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见他先对她一拜,又淡淡扫过站在不远处的人。
风谨言本想说你但说无妨,却不知为何闪过一个念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张信附在她耳边,听完他说,风谨言神色平静,命张信秋蝉他们都退下,才对着柳潮安道,“柳大人,怕是高估了他们。”
她知道,他怕什么。
柳潮安点头,只说一个“是”字,不再多言,不仅高估了他们,还低估了她。
她的手段和城府早就不亚于任何人,他今日怕是多此一举了。
风谨言突然发现对面的男人神色逐渐清朗,眼睛眯起追问道,“你没醉?”
他若是没醉,又何苦在她眼前做样子,她不是昏君,却也不是什么圣人。
“呵!”不知他笑什么,笑她虚伪,还是笑他自己傻,就听他意兴阑珊地回,“这不是一直醒酒呢!”
他是怕那些人突然在今天夜里起兵造反,钱财事小,但钱财是一个信号,预示风谨言要动手了,是委曲求全还是奋起一击,一念之间天差地别。
他们认了这个哑巴亏,不过是因为他们赌她不敢再得寸而进尺,可惜,他们不懂她。
一直担心她害怕,可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星空已黯,地平线上升起隐约的一抹鱼肚白,他远望天边一线,悠悠然道,“他们今日不动,不是不敢,而是一盘散沙,各怀鬼胎也各有所求。”
风谨言鬼使神差一般,顺着话头问,“那柳大人求什么?”
柳潮安人立在那,一半脸在明,一半却在暗 ,他不语只侧头看她,就像她问了这世上最无意义的问题。
她却不依不饶问,“柳大人真的无所求?”
她早习惯了利益的交换,一个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欲无求,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