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车自古便有多妻的制度,头人贵族,每娶一位妻子,便要将自己的牛羊家产分出相等的一份来,再去立一个帐子。
一个妻子,一个帐子,每个妻子都是自己帐篷的女主人。彼此之间地位平等,先来的并不会就比后来的尊贵。
甚至若是后娶的妻子更为能干聪明,娘家更强大,先娶的妻子还会被欺凌轻视。
因而当初延陵推说家主已有妻室,不好另娶。
她父亲与母亲都不在意,她也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延陵如此富饶,高车那一年遇到了虫灾,牛羊损失许多。便是强嫁,她也要嫁来,换南家出十万米粮的聘礼以解高车之急。
直到真正嫁过来多年,她才渐渐知道汉人的习俗与高车逊然不同。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却能有许多的妾室。妾室地位卑贱,如同奴仆。
正室妻子没有死,她便永远都只能是妾室。
知道这件事,她大闹了一场,逼得那女人离开南府,长居庵堂。
南家再没人敢轻视她,虽只称她二夫人,但谁不知道这家中她才是更为尊贵的。
现在这阉人居然敢当众这样羞辱她。
一时之间山上的阳光似乎都变得格外火辣,灼得她面皮发痛,耳畔嗡嗡作响,一阵阵眩晕。
南鸿出来打圆场,“让公公见笑了。贱妾不懂事。我们这就上山吧,别让圣人久等。”
二夫人面上青白变幻,她虽是气愤,却也知道这里不是她能发作的地方,只能暂且忍下,眼睁睁看着父女二人离去。
山顶的祭台上,一片浓重的血腥味。
胸前佩戴着玉环的祭司抬抬手,负责行刑的壮汉收起染血的鞭子。
祭司向地上的两个人弓腰道:“两位殿下,得罪了。”
贺雅里疼得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贺昭从容站起身,他的脸在日光下显出难得的脆弱与苍白,却一点都没有损害周身耸壑凌霄的气质。
“辛苦。”
两方的伴当立刻围上来,各自簇拥着自己的主子。
贺雅里不耐的推开捧着衣服上来的奴隶,他光着上身,大步走向贺昭,“喂。老六。我今天可不是为了你。你给我记住,这事你跟我两清了。我妻子用不着你救。”
贺昭面上情绪难辨,慢条斯理的往身上一件一件的披着衣服,手都没有顿一下,动作从容优雅一如既往。
若不是他腕间淅淅沥沥的往下流着血,背后的衣服不断浸染开血红。
很难让人相信他才经过一场严酷的刑罚。
方才圣人大怒,决定用漠北贵族一贯的旧法惩罚贺昭,在祭台上请神明作为见证,见证罪人被抽上二十四道神鞭。
这一顿鞭子下去,若是贺昭能活过来,就代表神明原谅他。别人也不能再追究。
若是他死了,那就是天意。
这样的惩罚已经是众人都未料想过的重,在漠北仅次于剥夺所有牧畜,逐于最寒苦的沙漠。一贯是对付罪大恶极的逃奴才会如此。
就连东胡王对于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可说。
撂下这么一句话,贺雅里便大步离去。
铁利看着贺雅里离去的背影,气得面色涨红。
太子这副急着划清界限宣誓主权的嘴脸,倒好像他们殿下会贴上去用这点恩情要挟南姑娘似的。
他们主子风光霁月,又哪里是那等小人?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分明南姑娘一早就是被他们主子先瞧上的。
太子横刀夺爱,还这样光明正大的炫耀,简直是不知廉耻!
若不是他们主子对南姑娘心存爱慕,又何至于此。
他转过头来,问道:“殿下,您方才为什么不跟圣人服个软呢?”
贺昭整理着衣袖,漆黑淡漠的凤眸如同幽暗的岫玉,唇角微扯,神情闪过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