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开口,自称是哄睡师。光听那一串网名,他便猜到了是谁干的好事。
他一开始只是抱着随便听听的态度,没想到,她的声音比月色更温和,即使是营业性的话术,都被她说得认真而诚恳。
好像她与他是多年挚友,好像她真的关心他的心事,并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陈楚凉心里清楚,这只是她作为哄睡师,为了能够结单,动用的一点方法而已。
不过他并不讨厌。
甚至,听她将故事娓娓道来,他烦闷的情绪,似乎真的得到安抚,逐渐平静下来。
她自己大约没有察觉,她在说到一些词语的时候,习惯连音;遇到某几个特定的字,声调会不自觉拐一个弯。
明明是柔软的,偏又用端正认真的语气,反差之下,就显出一种故作严肃的可爱。
他当然听得出来,在他的故事之中,她的回应逐渐模糊,长长的句子,逐渐只剩下一声鼻音。
她睡着的呼吸很轻,很浅,让陈楚凉想起小时候蜷在他枕边睡觉的家猫。
故事讲完,陈楚凉收了声,静静地听了一会,才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她用的是虚拟拨号,这意味着,电话一旦挂断,除非她主动联络,否则他找不到她。
甚至,他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就连陈楚凉自己也愣了一下。
随后,嘲笑起自己过度泛滥的情绪。
本来也只是萍水相逢一场。
他又为什么想要联系对方?只因为喜欢听她的声音?
他再次凑近手机的话筒,温热的鼻息在屏幕上烘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明知道对方已听不见,但他仍然执着地为这段相遇画上一个句号。
“晚安。或者,早安。”
在手机上方悬停许久的拇指终于落下,陈楚凉结束通话,难得丰沛的精力似乎被同时抽走。他阖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谁知,这边电话刚挂,微信里,又弹出一条私聊消息。
窗外已有鸟鸣,又是近乎通宵的一宿。陈楚凉倦上加倦,乜斜着眼睛看。
【尖沙咀的浣熊sir:陈哥,昨晚睡得还好吗?我听说最近哄睡陪聊特别火,昨天也给你下了个单。怎么样,效果如何?[偷看]】
用他十年前的黑历史网名下单,找人半夜三更给他打电话……陈楚凉本不想理这位倒霉朋友,心思一动,忽然想到什么。
【CCL:如果效果不好,是不是可以找同一个哄睡师,补偿一单?】
【尖沙咀的浣熊sir:那肯定啊。等等,陈哥,你还醒着??不是吧哪个哄睡师啊这专业能力也太拉胯了……】
啧,好吵。
陈楚凉将手机关了静音,一个想法不受控制地冒起。
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士。
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