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时候是不敢。
那时她觉得太子殿下喜怒无常,若是觉得她的琴音刺耳,暴怒之下指不定会如何惩罚她。
后来则是怕打扰。
毕竟她也并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喜欢听月琴。
她遂藏下前半截,只拿后半截话答道:“殿下公务繁忙,臣妾怕打扰到殿下。”
“唯有弹得不堪入耳,方算是打扰。”
容隐垂落眼帘,将弹琴时点燃的沉水香熄去:“往后般般若想练琴,无论何时皆可前来寻孤。”
他道:“孤并不觉得打扰。”
江萤轻愣了愣。
她抬起眼帘看向他。
寝殿外晨曦微明,淡金色的日光落在他的眼睫。
暖色的光晕似将他的轮廓也柔化几l分。
不再显得那般冷漠疏离。
夏日里微烫的风带来他身上清雅的沉水香气,令她的羽睫蝶翼般轻轻一扇。
继而耳缘微红。
“臣妾记下了。”她伸手拨了拨月琴蚕丝做的琴弦,在心绪略微平复后重新抬起脸来:“适才的曲调,殿下是否可以再弹奏一次?”
她杏眸微弯:“臣妾这次定会跟上。”
*
东宫里的琴音落下,乾坤殿中便来了位重
臣。
德瑞亲自将他引至皇帝的榻前(),躬身回禀道:陛下?[((),崔太傅前来觐见。”
他的话音落下,原本满是疲态的皇帝也支起眼皮,看向面前衣紫腰朱的老臣。
太傅崔云山,三朝元老,曾为帝师,后又为太子太傅,在朝野间威望极高。
但因年事已高的缘故,在数年前便卸下实职,已许久不再插手政务。
但今日前来,显然并非是为了叙旧。
皇帝遂在德瑞的搀扶下半坐起身:“太傅此来,所谓何事?”
崔云山向他行礼:“老臣原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也不愿再妄言朝中之事。”
“但老臣曾为陛下之师,眼见陛下误入歧途,便也不得不来。”
他的言辞锐利,听得旁侧伺候的德瑞满身是汗,连头也不敢抬起。
但病榻上的皇帝并未动怒。
他注视着眼前的老臣:“不知太傅何出此言?”
崔云山道:“老臣听闻,陛下有意令东宫前往边关接替肃亲王之职。”
皇帝轻捻了捻拇指上象征权利的扳指:“太傅可是觉得不妥?”
崔云山直言不讳:“是。”
他道:“东宫自元服起开始理政,至今已有五年之久。经手的事务繁多,一时之间难以尽数卸下。”
“且边关凶险,若储君身有不测,军民之心皆会动荡,有心之人亦会因夺嫡之事技出不穷,令皇城内外难得安宁。”
皇帝缓缓道:“太傅既出此言,想必是有万全之策。”
他问道:“若定要有皇室镇守边关。除却东宫之外,太傅属意何人?”
崔云山吐出几l字:“六殿下容铮。”
皇帝眉心皱起:“不妥。”
他道:“兹事体大,此子难堪大用。”
崔云山却道:“无需大用。所谓镇军,不过是要个天潢贵胄的身份。如今六皇子容铮正妃有孕,乃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位皇孙,可称祥瑞。令其前去镇边,自然更能振奋将士之心。”
“且肃亲王在边关威望极高。即便兵权易主想要收拢军心也并非三五日之计。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其中不知多少变数。若陛下还需皇嗣从旁辅佐,是留东宫在京更有裨益,还是留六殿下在京更有助益,陛下定然比老臣更为清楚。”
皇帝捻转着扳指的动作停住。
那双病中昏黄的眼里似有锐芒转过。
但片刻后又归于沉寂。
他阖眼道:“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