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没有强迫她立即作出选择。
他转过身去:“孤还要去刑部听审,晌午后会返回东宫。”
“届时……你再告知孤也不迟。”
语声落尽。
他抬手撩开红帐,转身离开江萤的寝殿。
*
天光渐落时,刑部里的事暂告一段落。
容隐返回东宫,却并未立即去江萤的寝殿,而是在书房内召来段宏。
“事情可查清了?”他敛眉道:“那碗安神药分别由谁经手,又是哪一环里出了错漏。”
段宏比手:“回禀殿下。经手此事之人有四。分别是开方与配药的医正赵宝山,负责熬药的宫女涟漪,试药的宦官小恩子,以及送药给殿下的属下。”
容隐复又问道:“中途可还有其余人接触到药物?”
段宏回忆后果断道:“没有。臣自医正开方配药起便跟随在旁,确保没有任何人接近过汤药。”
容隐眉心微蹙。
他回忆起离开东宫前得到的回禀。
安神药的方子并无问题,药渣也已细细查验过,未曾添加旁的药物。
宫女涟漪则是在段宏的面前熬的药,难以趁机在其中做什么手段。
而若是
() 这几环都不曾出过错漏,最后的试药一环其实并不重要。
容隐思忖良久,道:“既然如此,便去查熬药与盛药的器皿,若没有端倪,再往柴火与他们当日穿的衣物上查。此事务必查得水落石出。”
“是!”段宏应声,转身疾步往前院的方向去。
容隐亦重新抬手,打开自刑部带来的卷宗。
决定在黄昏前将今日的公务处置完毕。
但还未提笔,便听见槅扇外传来段宏的行礼声:“太子妃!”
容隐长指微顿,自长案后抬起眼帘。
看见身着胭脂罗裙的少女自屏风前走来。
黄昏渐落的光影里,她的色彩依旧明晰。
乌发红唇雪肤,臂弯间垂落的披帛潋潋如水。
柔顺如缎的长发绾起,梳得仍旧是女子出嫁后的发髻。
她站在水墨屏风前,轻拢着裙裾向他福身行礼:“殿下。”
容隐低应,问她:“做好决定了?”
江萤轻轻点头。
她道:“臣妾会替殿下守住这个秘密。”
容隐微顿。
他道:“你可知废太子与废太子妃的下场是什么?”
江萤的呼吸轻滞,但仍旧是轻声答道:“臣妾听过。是在禁院里终身圈禁。”
从此彻底沦为阶下囚,永无再见天日的那日。
容隐沉默稍顷,终是搁落手里的卷宗。
他问她:“为什么?”
面前的少女微低着脸,露出花枝般洁白的后颈:“臣妾的父亲被牵连的时候,殿下没有因此放弃臣妾。”
“如今臣妾自然也不会因殿下的病症便决定与殿下和离。”
容隐深看着她:“你是在顾忌长安城里的流言?”
江萤的羽睫轻颤了颤。
她自然是想过的。
若是太子与太子妃新婚不久便和离的话,长安城内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届时若是太子有疾的事被查出,她这位曾经嫁到东宫又弃东宫而去的太子妃,自也不能善终。
从她嫁进东宫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回头路了。
容隐看出她的顾虑。
“孤会送你离开长安。”他道:“太子妃因疾身故。往后孤即便是被废黜,也与已故的太子妃无关。”
他的语调太过冷静。
冷静得像是已经布置好全局。
只是等着她亲口说出和离两字而已。
书房内又是短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