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声。
凤仪殿外的日光转淡,殿顶的金乌偏到稳脊兽后,绽开红云几缕。
眼见又是一日的黄昏。
江萤方在浴房里沐过身发,此时正往偏殿回转。
还未到槅扇前,便见容隐站在廊上,正命令段宏回东宫取物。
“你即刻回东宫祠堂,将其中的物件装于木匣中带来。”
江萤微感惊讶,走上前去轻声询问道:“殿下,凤仪殿内可还缺些什么?”
容隐并未正面回答。
他仅是执过她的手,带着她回到殿中:“在凤仪殿内留宿不同于东宫。若是无事,夜晚便不必外出。等到天明时,自会有宫娥来唤你起身。”
江萤轻应,在他的长案对侧坐落。
“臣妾省得。”
当初未曾出嫁前,礼仪嬷嬷也教过她在宫里的规矩。
不能乱闯,乱看,乱问,已是老生常谈。
容隐却似并不安心。
他在长案后继续整理未理完的卷宗,但显然有些神思不宁。
写在宣纸上的字迹微显潦草,甚至还连错几字,最终被他皱眉丢进字纸篓中。
江萤看了稍顷,尝试着轻声问:“殿下可是疲累了?可要小睡一会?”
其实不只
是姜皇后。
连她也能看出,容隐这几日似有些精神不济。
面色愈发寒白,眼底微显青影,似是彻夜未眠。
容隐沉默着看向旁侧的更漏,最终将卷宗收起,自长案后站起身来。
“不必了。”
他深看着江萤,良久似终是落定决心。
容隐伸手向她:“陪孤去廊上等段宏回来吧。”
江萤羽睫微抬,小心翼翼将指尖搭上他的掌心。
两人并肩走到廊上。
将要日落时的春风微带凉意。
庭院里蜻蜓低飞,今夜似又要落雨。
段宏的身影出现在游廊尽头。
他疾步而来,将木匣交到容隐手中:“殿下,属下已将东西带来。”
容隐淡应。
他伸手接过木匣,转首看向江萤:“般般,你可愿随孤去一个地方?”
江萤轻轻点头。
两人顺着游廊往前,很快便将凤仪殿抛在身后。
容隐却没有停步之意。
他一路带着她顺着游廊往前,良久方在一座陌生宫殿前停步。
殿前氛围肃重,连值守的宫娥都似比其余宫室前的要年迈。
头顶的匾额上烫金的寿康宫三字,宣示着此处是历代太后的居所。
江萤微讶,侧首看向容隐。
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当今的太后已过世数年。
容隐却并未向她解释。
他对值守的宫娥道:“孤与太子妃来寿康宫为母后祈福。今夜你们不必在此伺候。”
“都退下吧。”
宫娥们躬身离开。
本就安静的寿康宫愈发寂静得令人心底微寒。
尤其是在这样风雨欲来的黄昏。
似看出江萤的害怕,容隐将她的素手握紧,带着她迈过门槛,在将要日落的黄昏里,向着寿康宫的北面疾步而行。
他的身高腿长,江萤要提裙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她微微气喘地询问:“殿下要去哪里?”
她的话音方落,容隐便已缓缓停步。
江萤抬起眼帘,看见面前是寿康宫内的佛堂。
随着两扇朱红的殿门推开,江萤同时看清佛堂内的情形。
燃烧着鲸脂的长明灯后,是已逝太后的灵位。
江萤的呼吸轻颤了颤。
她红唇微启,正想着该如何询问,太子却带着她步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