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向着更深层的色调里而去。
大风历一千零三年十二月三十日,也许就要在这些人间的喧声里流尽了。
假都的人们并没有像一些山林小镇里的人们一样,早早地回到了院子里,与灯火闲坐,与家人闲聊。
很是热闹地停留在了街头风雪里。
有人在看着滴漏,有人在看着夜色。
叔禾什么也没有看,提着灯笼,看着脚下的路,安安静静地走进了那些热闹之中。一路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黄粱的帝王历来对于巫鬼道之人毫无约束力。
所以才会有当年明天心杀得天下巫师不敢冒头之事。
叔禾前往皇宫,自然不是为了去见一见那个只会说好的无用的陪帝。
而是见一见那些神鬼信仰里的神女大人。
所以他诚诚恳恳,虔诚而肃穆,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地向着风雪红墙而去。
路上的行人们有时看着这个年迈的提着灯笼走在街头的老人,很是不解地张望着。
有时也不会在意那么多,只是很是真诚地说着新年快乐。
叔禾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
像是一个虔诚等待了数千年的信徒,一步一步地走着。
他的头只是低着,却好像已经叩在雪地里。
他的脚步平稳,又如同一直是掂着的。
通往皇宫的路是极为漫长的。
宫门的守卫如同没有见到他一般,任由这样一个老人平静地走进了那扇宫门之中。
一路穿过覆雪的宁静的干净的小道,停在了某处高楼之下。
叔禾安静地站在那里,满怀虔诚地跪伏下来。
当他的额头触及到那些风雪的时候,有股凉意也从脖颈处传了过来。
于是叔禾知道,有人已经真正地走入了冥河之中。
他的头颅滚落到了一旁灯笼边,灯笼上洒满了血色,很是鲜红。
而自己的身躯依旧长久地虔诚地跪伏在风雪小道之上。
那是无比寻常的一剑,就如同当他跪伏下去的时候,身旁便站了那样一个野蛮的屠夫,一剑砍了下来一样。
那也是人间很难复刻的一剑——在某个冬日的酒肆之中,那柄剑便已经出了鞘,在这里等着。
叔禾瞪大了眼睛,在风雪里来回晃悠着。
就像一个失手跌落的陶罐,虽然没有摔破,但是里面的红色的酒都洒了出来,于是不甘地往复滚动着。
所以那个剑修,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某一刻,穿过人间长街,穿过风雪岁月,出现在这里,虔诚而肃穆地低下头去,将一切毫无防备地展露出来的呢?
叔禾一度以为自己应当至少拥有着面对那一剑的防备之力。
一个苍老的南楚灵巫,怎么会死得这么简单呢?
叔禾也许看见了自己的黑色小舟,也许没有,只是在风雪之中的晃悠终于缓缓停下来之后,睁着眼睛,向着高楼之上看去。
高楼之上,黑色长裙的女子安静地站着,也许曾经瞥过下方一眼。
但只是在看着风雪。
“您的信徒死了。”
陪帝在一旁低头看着那个才始跪伏下去,便被突然出现的剑光斩断了脖子的虔诚的老灵巫。
而一旁撑着伞的瑶姬却只是平静地说道:“是的。”
陪帝静静地看着瑶姬许久,而后轻声说道:“我以为您至少会出手救他,至少这是人间少有的虔诚的人。”
瑶姬低头重新看着下方风雪里被一簇灯光照亮的尸体。
这个古楚神鬼的脸上很是平静。
“你以为的虔诚是什么?”
陪帝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瑶姬静静地看着高楼之下的那个南楚灵巫,那抹剑光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