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神明?”
远处的那个书生却也是蓦然抬起来头,仰头看着高台之上始终安安静静地看着人间的黑色衣裙的女子。
瑶姬轻声说道:“崖主觉得这二者是冲突的?”
秋水平静地说道:“倘若是两千多年前,南方神鬼时代尚未崩陨,二者自然是不会冲突的,世人彼时孱弱,寄身于神鬼之下,苟存于天地之间,自然无可厚非,但是神女大人需要明白一点。”
秋水安静地看着人间,安宁的人,浩大的人间,一字一句地说道。
“人间,永远只会是世人的人间。”
秋水自然不是柳三月,需要仰望那个古树之上复苏的女子,去尝试着分析许多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对错。
秋水也不是卿相,文人谈到愤慨,比世人都会骂街。
秋水只是秋水。
只是剑修。
无论是曾经身而为人,还是后来化而为妖。
都只是剑修。
剑修是不需要讲道理的。
剑在手里就是道理。
所以那简短的十二个字,秋水说得很是平静,却比一切辩驳都更具有力量。
瑶姬静静地站在伞下,轻声说道:“何妨再试一次?”
秋水缓缓说道:“当然可以再试一次。否则人间也不会任由你踩过那些风雪,向着南方而去。”
高台之上沉寂下来,暮色天光里始终背向而对的两个女子,终于有人转过了身来。
是秋水。
这个留在人间的时间已然不多的女子,静静地看着高台边缘那个执伞而立的黑衣神女。
高台之上自然有暮色,也有夜色。
“京都可以给你,你若是不喜欢,可以留在这片巫山里,也可以去人间别处,找一个喜欢的地方,建立你的神国。”
秋水平静地说道。
“但是你想要人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瑶姬转回了身来。
高台之上的夜色与暮色终于交汇。
瑶姬静静地看着树下的那个白发橘衣的女子,而后目光落在了她的眼眸之中,却也是惊叹了一声。
“好一泓秋水。”
秋水淡淡地说道:“神女谬赞。”
瑶姬执着伞向着秋水缓缓走去,暮色晚风卷着高台落叶,纷飞在黑裙之侧。
“其实我并不喜欢人间。”瑶姬缓缓走着,轻声说道。“这场复苏,也不是我所愿的事情。”
瑶姬一路而去,在话音落尽之前停在了秋水身前,二人静静地站在那棵古树之下泻漏的天光暮色里。
“你见过神国崩陨吗?”瑶姬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缓缓问道。
秋水微蹙着眉头,看着面前之人,淡淡地说道:“没有。”
瑶姬轻声笑了笑,说道:“我见过。”
这个黑色长裙的鬼神转头看向人间那处笼罩在风雪之中的幽黄山脉。
“在冥河之下,我们也把那里叫做人间。”
“在那个人间里,带着一切归去的往生之河自上而下地冲卷而来,千万年的岁月里,无人可以避免,哪怕是浩大的、撑起了一个时代的神国之中,万神同样颓然死于神国衰亡的余晖。”
瑶姬转回头来,神色哀伤地看着秋水。
“但比岁月伟力更不可摧折的,是囚禁一切的牢笼——我们把它叫做人间,也把它叫做牢笼。”
秋水静静地站在暮色里,听着面前的那个自冥河归来之人,诉说着一个世人从未听闻的故事。
“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瑶姬站在伞下,伸出了一只手,怜惜地替秋水捋着耳畔一缕白发,轻声说着。“但是我亲爱的子民。”
“这是,不可挣脱的东西。”
秋水生于高崖,也新生于秋水之河。
也许确实可以被瑶姬称为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