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一泻天光。
子渊微微笑着跟在秋水身后,一同向着巫山深处而去。
秋水走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片青山以后还会消失在人间吗?”
身后的书生轻声说道:“子渊不知。”
“既然都重新出来了,那还是不要沉没下去了,云梦大泽虽然壮阔,然而却将这两片土地隔绝了数千年,哪怕当今人间一统,终究还是分隔两地,各成一国。”
秋水平静地说道。
子渊没有说话,只是垂着手静静地跟随着。
“子渊先生祖上,应当也是槐安人。”
“只是大泽另一边的人,而不是槐安人。”
子渊倒是笑了笑。
槐安一词,出自当年槐安鬼帝之时。
在鬼帝之前,大泽北部的那片土地,自然未曾叫过槐安。
“是的。”秋水淡淡地说道,“但是槐安人也好,不是槐安人也好,终究这这样一个人间,不应该被割离开来。古巫山沉没,世人无能为力,于是隔泽相望,遂成两地。如今难得现世,留在人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子渊轻声说道:“自是如此,但是此事,却不是子渊能够决定的事情。”
秋水停了下来,回头静静地看着这个以侍君之礼接待着自己的书生。
“先生真的不能够决定吗?”
书生自然是书生。
然而已死之人的一身冥河之力,雄浑至曾让卜算子都心惊的人物,自然不会只是个书生。
子渊安静地站在那里许久,而后拱手叹息道:“崖主却是在为难子渊了。子渊不愿背弃楚王,也不愿背弃老师,更不愿背弃神女,三难之境,还望崖主体谅。”
秋水静静地看了面前这个苦笑着摇着头的书生,而后转回了头去,静静地踩着山间落叶,向前而去。
“是的,子渊先生虽然依旧还在人间,但早已不是世人了。”
子渊听着秋水的这句话,只是轻声笑着,转头越过青山,目光落向了那片幽黄山脉。
世人从来都不知道,就像栖凤岭曾经叫做西风岭一样,其实在漫长的岁月之前,幽黄山脉,应当是叫做幽惶山脉。
其意幽幽。
我心惶惶。
我心惶惶呵。
子渊摇着头笑着。
人间已入夜,然而这片暮色却始终没有落下,静静地照在这片人间青山之中。
一如当初秋水畔,那片在枫叶之中,永不坠落的黄昏一般。
“崖主不要说世人。”子渊轻声说道,“世人一词太过沉重。总容易让子渊想起很多年的故事。”
秋水缓缓说道:“很多年前,究竟是什么故事?”
子渊轻声说道:“一个并不美好的故事。”
自然不会是如何美好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之中,曾经在大道之前,主宰过人间的鬼神文明分崩离析,被巫鬼神教庇佑了漫长岁月的古老国度,便倒在了北方那个名叫公子知秋之人的铁骑兵甲之下。
世人至今都无法理解。
那样一个浩瀚的神鬼时代,是如何被楚王怀由内而外的瓦解,直至毁去一切。
秋水却是莫名地有些感慨。
子渊看着前方簪着一枝桃花的白发女子,轻声说道:“崖主叹息什么?”
秋水轻声说道:“我恨我生得太早,也恨我生得太迟。”
当初在南衣城中的静思湖边,丛刃也与草为萤说过类似的话。
大概生于这个时代的人,总容易有些那样的感慨。
“为何?”
“生得太迟,没能见一见当年那些岁月长河里逐流而去的时代,生得太早,毕生困守,见不到世人的出路。”
“崖主比世人都要高,自然未必需要见一见当年那个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