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地品着。
不知不觉,口腔细胞仿佛坏死了一般,变得麻木不存在,他皱着的眉头也逐渐展开了。
“公子,味道怎么样?”
成蟜险些把刚刚忍住的菜汤吐出来,连忙撤步弯腰,把饭碗举过头顶,嘴角的汤水流出来一部分,还好没有完全浪费。
成蟜强忍着咽了下去,抬头就看到一张憨厚的笑脸,嘴里叼着一口饼,递过来一块黑色布料。
还算干净,成蟜擦了擦嘴,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低声道:“王将军怎么穿着小兵的衣服,你是玩小兵大将cosplay吗?”
王翦愣了一下,没听懂,这不妨碍他接话,灌了一口菜汤,合着嘴里的麦饼咽进肚子里:“和公子一样,过来体验普通士卒的伙食。”
“看你样子,常吃?”
成蟜问出口,就觉得是废话,自行找补道:“不过也是,你出现在这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有件事本来是要回到咸阳后就能知道,暂时回不去了,我想问问你。”
成蟜目光循着蹲了一地的士兵,找到了埋头吃饭的老黑,老黑让他想起了王壁,一个将军,却家徒四壁,问道:“王壁是你侄子,他都是将军了,至少也是个五大夫,为何家徒四壁,完全不像是高爵之家?”
“公子去过他家中?”
成蟜点点头。
王翦拉着他找到一个人少的角落,两个人并排蹲下,他一口气喝完菜汤,把碗往地上一放,说道:“壁儿是我堂兄的独子,堂兄死的早,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是村中乡亲的救济,他才有机会长大,后来应征入伍,累积军功赏赐,除了在咸阳边缘置办一间屋子,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换成了财物或者粮食,还了乡亲的恩情。”
或许老黑也有他不得不省的理由,成蟜又看了眼远处,隐隐约约看到了。
他收回眼神,审视着身边侃侃而谈的王翦。
“别,公子,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王翦一抬头,对上成蟜的眼睛,就像是在看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他赶忙把话说清楚:“那几年战乱频发,我跟他父亲是一同入伍的,我运气好活了下来,却也一直没机会回家,璧儿入伍的时候,我已有爵,可他从不提我,直到后来升为不更,我才知道。”
王翦似乎很骄傲后辈的表现,骄傲过后,淡淡点评道:“世道如此,这天下不一统,就会一直打下去,今年打明年休后年继续,没有尽头,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他没有任何悲观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话变多了。”
成蟜陷入沉思,很久很久才回过神来,笑道。
“公子也不似传闻那般。”王翦咧嘴一笑,看上去更憨厚。
成蟜笑而不应,那些诽谤之语,当然不能代表他了。
他语气极其肯定:“王兄会结束乱世的,你会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
王翦愣愣地看着这位公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被成蟜的坚定和确切感染了,仿佛那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旋即,他僵住的笑容再次咧开,昂头把豆子倒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咀嚼完:“末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天下一统,四海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