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夏是“星麓”得以存在的主心骨。
“暂时还不用。”伊夏暂停了微颤的眼球,偏身坐正看向星麓,“你和星屑聊过了吗?”
他没有用“你哥”这种附属性的形容,因为他知道星麓反感这样,他讨厌跟这世界上任何人扯上关系,即便那是真的有关系。
“闲聊。”也就是没聊你觉得我该聊的。
星麓没个正形地倒着身体躺在椅子里,双腿搭在椅背上,伸手往旁边的操作台一扒拉,就让自己跟着椅子转起来了,这是他的小爱好之一。
“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伊夏见怪不怪,“你还打算软禁着他们吗?”
“你都见过了,我还禁什么。”星麓伸手感受着从指缝里穿过的风,睁开眼看这样翻倒旋转的世界,龇牙一笑:“诃息又新上了一个教皇,你去看过没?”
“新任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三代已绝。”伊夏没有太在意所谓的“母星”和上面的“孩子”,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能说动之前那孩子发动这些事,元老院一定是许了他相当大的承诺,根据江羽提到的往事以及鸢田女士体内的血液,再加上这些年边境那颗蓝星越来越多次被关注的情况,天导众应该是发现了地球上那个叫做松阳的不寻常,并且时间不短了,至少长到他们能通过些蛛丝马迹找上诃息。”
“所以不是创造,而是新一轮的研究?”星麓仍然转着椅子,溢出喉的笑发散在低浅的风吟里:“没有那个教皇残留的资料,他们只能从头来,从头来就意味着他们会走不少弯路,这些弯路的代价可不小,天导众是在自掘坟墓。”
通往真理的路上遍布诱惑,当有人开始沉浸在血肉所带来的“永生”时,他们就注定堕入深渊了。
“世间万事万物总在以不同的形式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你会觉得无趣吗医生?”
“没什么有趣,也没什么无趣,这些事是有相对性的,参照物永远存在。”伊夏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供养这副躯壳的阿尔塔纳是你们从很多地方收集来的,我能从里面感受到大量孑然不同的历史,每一缕都是独特的,仅仅只是观看也可以让我满足。”
这样看沧海桑田如白驹过隙的经历星麓也曾体会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让人满足的地方。
那样的体验像是个漩涡,晃而扫一眼还行,真陷进那样的时间长河里,他倒是觉得不如变成一颗毫无知觉的石头。
“你的参照物就是你自己吧,因为自己太无趣,所以看什么都有趣。”星麓没再转椅子,渐渐地随着椅子静止下来,伊夏那张脸即使倒着看,也能瞧出来温和的气质,跟他讨论这种空无的话题自己才是真无趣。
“你今天似乎有些……格外地倦怠。”他平时不会开口聊这种话题。
“药吃多了吧,你知道的,南禾的药吃了总让人想睡觉。”星麓半个腰背都悬在半空,长臂摊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地砖。
伊夏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样沉默的环境让星麓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他摘下了耳机,半睁了眼瞧着屋顶的灯带喃喃道:“我为什么要把他带来呢?”
“这是你潜意识的决定。”
“可是我见了他才发现我仍然不想见到他,他要是死了我就不用见他了,所以他怎么还不死呢?”星麓这声问里有一丝淡如薄雾的委屈,就好像他当年在极度虚弱与痛苦里艰难问出的那句“他怎么还不来”一样。
他曾经是期待能得到拯救的,在所有意志和坚忍被完全粉碎以后,那些深深扎进头颅的仪器让他对时间的感知出现了巨大的偏差,现实也许只有两天,可他觉得像过了两百年一样漫长,两百年够他血脉觉醒无数回了,也够他建立起的所有希望像被绞碎的烂肉一样涂在地上风干成灰。
两天过了又两天,两天之后又两天,二百多个两天……
于是他决定不期待,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杀掉这些会让他产生期待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