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只是我们的神权不同!”莎多纳反驳道,“因为我们是不同神职的神明!掌管不同的领域!所以……所以……”
在迪莉雅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得细不可闻。
“不,莎多纳。”迪莉雅笑着否定了她,“从来没有神权和神职,就像从来没有春神和万火之祖,你们从来与我不同,我会出现在你们周围只是因为……我很无聊。”
看着耸肩的女孩,春神美丽的面庞上隐隐浮现出了道道裂痕。她的四肢完全瘫软,像是四条滩在地上的面条,某种黑色的液体从五官中缓慢流出,嘴巴大张,露出的半截舌头分化成了无数根肉条,开始向外攀爬。
“……你……到底……为什么……”女人发出了近似啜泣的质问。
“我不是在十年前就说过了吗?”迪莉雅甜甜一笑,“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这么说着,她拿起床头摆放着的《明克兰之书》,翻开了新的一页。
在隔壁房间的卡洛斯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小时候的梦。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天空蓝得透亮,云朵如薄纱一般,他坐在花园的长凳上,看着一朵含苞欲放的月季。
“卡洛斯?卡洛斯!”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孩子怎么又在发呆,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听见了吗?”
他闻声扭过头,就见到母亲和小姨正坐在不远处的遮阳伞下,圆桌上摆放着玲琅满目的点心和精美的茶具,显然是在享受下午茶的悠闲时光。
“你在那里不热吗?”母亲微微皱着眉头,“快过来,可别晒坏了。”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从手掌到手指都白皙柔嫩,比他如今习惯的样子小了足足一圈,正符合小孩子的尺寸。在母亲的再督促下,卡洛斯走到了阳伞下,坐在了她的旁边。
与现实中越来越放浪形骸的做派不同,梦里的母亲穿着传统贵族们偏爱的束腰裙,将纤细的腰肢都包裹在合宜的剪裁下,看到他乖乖坐好,就用勺子舀了一块蛋糕喂给了他。
“我听你父亲说,你昨天顶撞了永恒之火教团的主教。”母亲拿着手帕擦掉了卡洛斯嘴角的蛋糕屑,“这样可不行,你未来是要接任大公之位的,就算在心里不以为然,也不能在嘴上说出来。”
卡洛斯想起来了,这是父亲带着他去观看了永恒之火大祭祀的第二天,就是在前一天,他用“能量守恒”论把永恒之火的主教差点吓进医院。
“跟他讨论了一个很简单的逻辑题而已。”他趴在了桌子上。
母亲看着他,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对着一旁的妹妹说道:“你说轴这一点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我和裴南德斯都挺变通的呀。”
小姨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然,她也说不了话。
小姨还是他印象里的装扮,总是穿着浅色的衣物,用一道面纱遮挡着被粗线缝合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褐色眼睛。每当需要进食的时候,她总是把食物弄到软烂的状态,小心翼翼地顺着线之间的缝隙送进去。大概是因为吃得不多,她纤细得惊人,总像是风一吹就会飞走。
“奥罗拉,我停留的时限又快到了。”母亲抚摸着他的脑袋,对小姨说道,“因为我经常回大公府邸,教团那边已经有了怨言,说我违背了春神的训导,要求我远离贝格里斯。”
“我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裴南德斯,而是为了卡洛斯。”她看着卡洛斯,神情复杂,叹了口气:“主教给了我一次申辩的机会,只要我能说服其他主祭,就可以不用遵守个月的规定,长期停留在大公府邸。”
卡洛斯听着母亲的声音,却对谈话的内容极为陌生。
他的母亲,贝格里斯的晨曦,春神最忠诚的追随者,无情的菲奥娜大公妃,竟然曾经想要留在儿子身边吗?
还是说,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对于母亲的忽视和冷淡依旧耿耿于怀,甚至到了需要在梦里进行自我安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