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
方延还想追问,被方爱民在大门口的喊声打断。
“方童,菜,快搬到西房去!”
“来啦!”
方爱民掀开厨房的棉布门帘,“回来了?”
“嗯。”
“过年的饭跟活儿你包了啊,这几天都是方童干的活儿。”
“好。”
这年的大年初一,吃完午饭,方爱民拉着姐弟两人去给村里的亲戚家拜年。
“给谁拜年?”方童问。
“咱方家的亲戚啊。”方爱民套上放了几年的新外套,拿起钥匙往屋外走。
“以前也没拜过啊。”方童换上鞋。
方延裹着衣服,站在院子里等。
“亲戚就得走动,之前我没走动,今年开始你们俩负责走啊。”
方延第一次知道自己在村里原来有这么多亲戚。每进一家,方爱民就从口袋里拿一支烟递过去,在云雾缭绕里唠家常。往往都会聊到孩子,这时候,方童总是被拉过去,985,名校。在方家亲戚们“羡慕”和“夸赞”的声音中,方童陪着笑。
因为是姐弟,方延总会被提及,一般在方爱民说完“她不行,念书没有小子好。”之后都会快速省略。
但有时,会有人像是被激发浓烈的好奇心,不停追问,“闺女呢,你这个闺女不是念书也很厉害吗?”这样,方爱民眼里的光就会暗一点。得知方延考了二本没去在复读,对方会说,“闺女嘛,书念念就行了,也不用念到什么程度。关键还是早点找个好婆家。”
方爱民也不看方延,顺着对方的语气说,“谁说不是,我早就说让去学个打针输液,多好。对,你们有合适的人家给我们家孩子留心介绍介绍。我这个什么活儿都能干,脾气也好。只要不是那吃喝飘赌的,能好好过日子就行,咱这种人家还挑啥呢。”
方延全程除了一进门那句“叔叔阿姨过年好!”再不出声。
过了大年初六方延回了学校,忙着下一次的模拟考。开春之后连周末也都在学校复习。
五一的时候,方延211宿舍的女生回来一趟,喊她一起聚会。
大家都变了样,安阳染了头发、陈珊珊化起了妆、董娇穿上高跟鞋,贾青青变化最少,换下校服穿着毛衣,但还是一副数学课代表的样子,指挥安排着大家落座、吃饭。
只有方延一如从前,同样的马尾同样的眼镜同样的校服,好像时间停在了她身上。
最后一杯果汁,大家给了方延祝愿,祝她金榜题名,梦想成真。
6月份的北方炽热,干燥。大家都盼着下雨,终于天上乌云密布,而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
方延坐在高考监考老师的正下方。数学的填空最后一道,方延算了一分钟,出不来,她蒙了个数,往下。
一声惊雷自窗外响起,教室顶上的灯挣扎了两下还是暗了,考场里一片哀嚎。电线被烧断,学校紧急调来电机重新供电。
这一次,方延的手没有抖,她不知道现在或未来要发生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绝无后路、无人可依、无家可归。
这一年是平阳第一次试行先出分再报志愿的政策,方延在第一档志愿里填了南方海边的一座城市。她没见过海,初一的有篇课文写着,“山的那边,依然是山。山那边的山啊,铁青着脸。”她那时跟杨芬说,她想不停地翻过无数次山,看见海。
“那你带我去吗?”
“去啊!肯定带我妈去!”
那所海边大学的录取通知来的时候,方延深吸了一口气。
她可以离开了。
7月24号,方家3个人在村里的后山站着。这里是村里人选的墓地,一层一层,落着好几代人的脉络。
天气很好,云缀在碧海里。
“小芬,来告诉你个好消息。闺女也考上了,也是好学校。咱家两个都是大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