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学校和家里一样,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隐藏羞耻和不堪。
晚饭她没去食堂,在教室快速落笔。快上课的那会儿,人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他们是时代的希望,祖国的花朵,花朵们抓紧上课前的间隙打闹,用自己的方式写着自己十几岁的青春。那么短,比最快的流星都短,在当下却又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那样煎熬。
嬉闹的教室猛然间有个声音炸响。“老子是不是说过!别碰!”然后又是砰的一声,书本砸在人身上。
何晨光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我赔。”
书本砸在身上的声音越来越密,“赔个屁,赔得起吗你?啊?”
方延扭头去看,张望的飞机模型册子摊在桌角,有几页掉在了地上。何晨光在地上坐着,桌子已经被扯歪。他额头被一根手指戳着,一下又一下,“记住,老子不让碰的东西,别碰,记住了吗!啊?”
教室安静极了,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在问,“记住了吗?”另一个低声回应,“记住了。”
重复、重复。
到了后来,低声回应也消失,只有那一句“记住了吗?”一声一声,张望在发泄,只是在发泄。
何晨光身上全是泥印子,他起身,被张望伸手推下去,起身又被推下去。张望的手一下一下推着他的肩膀,轻蔑地努了努嘴,“你这种,要是在我们班,每天见一次打一顿,蒙着头让你看不见谁打的,告家长也没用。”他语气平静,仿佛随意伸了伸懒腰。
方延想起初一那个被后排男生蒙着衣服踢晕了的班长。人被打得进了医院,而那群作恶的凶手在课间当着全班的面嬉闹大笑,几个人坐在一起回味着前一天的丰功伟绩。
方延闭上了眼,牙齿因为用力颤抖,额前的刘海被窗外吹来的风鼓动,她的身体开始变热。如火在烧。
突兀的,教室里,一个女声响起。
“张望!够了!”
方延站起来,走到坐在地上的何晨光面前,把人拉起来按在座位上,也不看张望。做完这些又折回自己的位置,低头不再说一句话。
贾青青还没回来,后排的人看着她,用笔尖戳了戳方延。方延没有理,拿起笔想要继续,却发现手控制不住地抖。
张望看着方延,哼了一声,扭头瞥何晨光,“你他妈给老子记住,不该碰的别碰,给你点好脸,还以为自己是谁了?”说完,又抬脚踹了过去。
何晨光身体撞向自己课桌,木头的桌腿划着地面的预制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切开方延的耳朵,她闭上眼一动不动。
那一刻方延记起来,张望的恶和狠。
他手臂上有一条很长的疤。听人说,那一回,他迎着对面人手里的刀。对方眼镜碎了,脸上留了疤,掉了2颗牙。而他因为失血过多被拉进了市医院输血。
方延又想起5岁时候的那个小男孩儿。他全身到处都发着光。他教自己学会包容、学会承担、学会保护弱者。那时他总是保护着自己。方延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他去哪儿了。
晚自习结束,贾青青喊方延回宿舍,她找个理由拒绝了。
慢慢,教室里的人走光。
方延坐在位子上没动。张望也没动。
手里转着笔,腿叠起来拿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张望看着第一排那人的背影。
头发带点黄,不是染的。马尾很短,刚在肩膀处。背挺着,校服上一中的字母被后排桌子上的书挡了一半。不算瘦,匀称吧。看起来很弱,跑个步总是跑倒数第一。如果要说有什么特点。真没什么特点。眼镜戴的都跟人一样。
一阵铃声响起。这意味着,还有10分钟学校大门和宿舍门会关。
那人的背影就那么僵硬着,一动没动。
“真他妈倔!”张望出声,说完推开桌子,拎着书包往前走。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