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体也!而今金人在侧,岂能因军事又犯猜忌,绝了西京的漕运?若兵士生变,金人复来,大宋江山如之何也!宗庙社稷如之何也!”
他讲得很动情,上面坐着的官家就也跟着动情了。
“卿良言教我,我岂是那等不明事理的昏君?”他说,“此事,我遣人——”
官家的话又收了。
李纲不明所以地顺着官家的目光往身后看,正看见耿南仲进殿。
这位资政殿大学士最近正在努力给自己美白,一走一过就带起一阵奶香味儿,比之汴京城太平年岁里最时髦的女郎也不差几分。
他听说李纲进宫了,就赶紧也进宫了。
现在变成耿南仲的主场了。
“臣听说李相公曾与太上皇有书信往来。”耿南仲说。
李纲站直了,“确有此事。”
“太上皇说,‘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青史,垂名万世’。”
“太上皇一片舐犊之情,况且臣已将信送至宫中,”李纲说,“臣无所瞒。”
“相公气势之盛,”耿南仲就笑,“官家怎会疑你?”
官家听了这话,眉头就不可查地皱了皱。
待李纲告退后,官家望向自己的老师,耿南仲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纲确是个孤直之臣,一片忠心呀。”
他这么说了一句,他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就沿着这句话问下去了:
“他忠的是朕,还是太上皇?”
西军在洛阳渐渐集结起来,不仅吓到了金人,还深深吓到了官家。
洛阳一共多少人?十万?二十万?三十万还是五十万?
打金人用得着这么多人吗?虽说被推上来,官家很怨念,可来都来了,怎么他这位置还坐不稳呢?
放任西军囤在洛阳?
不行呀!那不成了太上皇和童贯的军队了?
那下令调西军入京?
不行呀!谁知道那是勤王的军队呢?还是“清君侧”的军队呢?
官家已经疲惫不堪,脑子被搅得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他还很年轻,治理国家还不是很有经验,那不如求教于老师?
老师说:怕什么,西军十几万人,他们每日里的粮草难道是从天而降吗?
学生说:粮草不都是从南方征调,走漕运过来的吗?
老师说:对呀!那你断了漕运,不就断了西京的粮草?
学生说:断了粮草,西军岂不是要乱起来?!
老师说:洛阳乱起来,与你一个高坐京城的官家有什么关系!
赵鹿鸣是想不到的。
不如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想不到这样的操作。
你一个被敌军围困的孤城,就为了和你亲爹置气,生生给援军的粮草断了。
狗也干不出这么蠢的事啊!天这么冷,你是真心实意准备去雪乡旅游吗?
但话说回来,老师这么教学生也有他的道理在,毕竟学生马上就要荣升大金的舅哥了,只要给帝姬嫁过去,再舍弃了三镇,从此大家就是一家子骨肉,何必还防备人家呢?
嫁帝姬也就罢了,官家和曹家打了一声招呼,曹家也立刻知情识趣,说是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只要能尽忠报国,曹家怎么都感激涕零。
“这才是个知情识趣的。”官家对耿南仲说。
“太原既无事,官家须得早些将帝姬召回来,”耿南仲说,“久则生变。”
官家皱皱眉,“此事可机密?”
“事关江山社稷,岂能不机密呢?”耿南仲嘀嘀咕咕,“赵良嗣而今还关在宫中,依臣之见,待此间事了,他这等误国误民之人,早该处置了去。”
官家那张柔软而白皙的圆脸上就沾染了一丝不忍。
“他到底是一片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