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是大大的德政呀!”
官家就陷入了沉思。
在他还是个太子时,他心里是有一些迷迷蒙蒙的美梦的,比如他也想要学一学他那些英勇善战的祖先,为大宋开疆辟土,立下比收复燕云更加雄壮的功业。
但自从金人兵临城下,他就忽然发现他和他的祖先们没有什么不同,美梦终究是美梦,他还是得回到眼前来。
眼前金人一路被挡在了河东,另一路也不敢孤军深入——他们已经不是他最大的敌人了。
那个在他幼时牵着他的手,用高大身材遮住炽烈阳光的男人,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伸出手去,招了招手。
耿南仲就弯着腰上前两步,不像一位重臣,倒像一个宦官似的来到官家身边。
“京城里议论纷纷,都以为咱们要大败金寇,一雪前耻,”他小声问道,“若朕议和,朝议当如何?爹爹又会如何?”
“官家呀,事在人为,咱们若是谋事机密些,他们如何知晓?”
“一定不能再坏事了!若引发民怨,朕也保不住你!”官家这样强调了一句后又说,“使者须得找个可靠的,万不能坏了大事。”
耿南仲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转,忽然在官家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个人名。
京城此刻正陷入一种狂乱的情绪里。
大军就在洛阳,有多少人?几万?十几万?几十万!
那都是大宋的精锐,大宋的铁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只要有了这支军队在,凭你几万蛮夷,还不是要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地逃回那苦寒的极北之地去?
百姓们经历过缩在城内,提心吊胆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夜里哀叹,小声哭泣。大富之人可以出城躲一躲,寻常人家却舍不得京城的产业房屋,依旧在这里犹豫。
至于没房子没地的穷帮佣,那就更走不得了,连路费也没多少,出了城到处都是兵,可怎么过呢?
他们无处可去,因此恐惧就加倍了,而这恐惧在有了转圜之机时,又加倍变成了对金人的仇恨。
人人都在幻想有朝一日抓住金人,寝其皮,啖其肉,饮其血,反正就是怎么对等地报复回去怎么来。
他们在街头巷尾大声议论这样的事,甚至连主战派的李纲都不得不下令稍作限制,但收效甚微——尤其是青少年,简直就是一个个活动的炸药。
其中又以康王赵构为甚,这位少年亲王着戎服,骑马于街上,若见到青壮男子,便时时驻马交谈,劝勉他们操练棍棒,若来日当真兵临城下,有城中百万健儿,岂不足报效天子!
反正就是人气很高,高到被报效的天子都感到不安。
一言以蔽之:人人都是主战派。
此消彼长的是金人的态度。
他们在种师道到达京城,并与使者严正交涉后,似乎就从蛮横无理的蛮子变成了讲一些道理的蛮子。
等现在再见到使者时,完颜宗望就像个真正的菩萨太子了。
他快步上前,在使者准备行礼时将他的手握住。
“我父曾说,在众多宋人中,你是最受他喜欢的一个,那时我就站在他身后,”完颜宗望微笑道,“因此我不能受你的全礼。”
这个密使似乎选的很对,在一旁的官家心腹这么想。
尤其在完颜宗望这一番话后,使者刚想要表示感谢时,完颜宗望又打断了他:
“赵公,你怎么清减了许多?”
这话说得温厚又亲切,赵良嗣就一瞬间红了眼圈。
尽管是金人的酒宴,但无论是厨子还是婢女,甚至连菜色都是清一色的宋朝风格,就连上首处的主人家都像个精通佛法的宋人。
有人讲起苏东坡,完颜宗望就问起了佛印,赵良嗣讲了两个关于佛印与苏东坡的小笑话,逗得完颜宗望哈哈大笑。
“太子这般喜爱佛法,可见宋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