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了些,头发衣衫也显得有些肮脏落拓。
但他站在大厅正中,冷冷地环视那些坐着吃饭的宋人时,他的目光却像是千钧之重,令人不敢与之相交。
“傅察先生,”小圆脸太子笑眯眯地,“连日赶路辛苦,果然先生更消瘦了些,今日用些酒饭,压压惊如何?”
“我不知酒宴是何人所备,”傅察说,“不敢唐突入座。”
“我为此地之主,”完颜宗望说,“当然是我备下的酒席。”
这位三十余岁的宋使忽然抬起眼,冷冷地直视着面前的女真人。
有人在悄悄地说什么,甚至是捂住嘴,小声唤他的名字。
他们在小声说,公晦先生,你不要这样死心眼好不好?不值当呀!他们是蛮夷,一怒就要杀人的,你是何等清贵出身,你是名臣傅尧俞的从孙,十八岁进士及第,蔡京都喜欢得要嫁女儿给你,凭你的才学名望,你低个头,还怕在金国不受重用吗?你这样的人,天生给你一万条富贵路,你怎么偏往死路上走?
“我在军中,听闻太子笃信神佛,酷爱辨经。”傅察说。
这似乎是个低头的信号,因此完颜宗望的眼睛就微微弯了起来,“傅察先生有心,这几日是于佛经上有了什么感悟么?”
“有。”
“不妨讲一讲,”女真太子很愉快地说道,“或许也令我受教匪浅。”
“佛劝信众以仁,以信,以德,今我主仁圣,与大国讲好,信使往来,项背相望,未有失德,太子却干盟而动,不宣而战,令宋金两国生民受涂炭之苦。”傅察说,“我知太子威势,故今日无人能为我言,却不知来日在佛祖面前,又有何人能为太子言!”
大厅里就长久地沉默了。
宋人的脸像雪一样白,有汗水悄悄自额间而落。
女真人的反应则更诚实一些,他们互相悄悄问,“他在说什么?我好像每个字都听清楚了,连在一起就不太明白。”
菩萨太子坐在上首处,长久沉默地望着他,他那张肖似菩萨的脸皮下,似有无数条虫子虬结蠕动,他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似乎很想找出一些话来反驳这个胆大妄为的宋人,可他找不出。
他找不出!
他知道宋国孱弱,可他不知道哪一本佛经里写了弱国是合该被他侵略的,弱国的财富合该被他装车带回家去,弱国的女子合该被他欺辱,弱国的生民合该成为他的奴隶!
一定有这样一本佛经,只是他在佛学上造诣不深,他还没有寻到!
还没寻到,就先搁置在一边,他作为佛教徒今日是不能同这个宋人辩经的,但他还是大金的东路军副都统。
他站起身,扬起下巴,努力使自己娇小圆润的身材与面前这个清瘦文弱的宋人齐平。
“杀了他,”菩萨太子下令道,“将他从脚到头,每一寸骨头都敲断。”
一个使者的死是阻止不了完颜宗望率兵南下的脚步的,而他南下的速度更是令整个大宋都感到恐惧。
他像是北风之神,十月才刚从三河出发,十二月已经到了留黄河不远的地方,什么人能阻拦他?
雪花一样的战报飞入朝廷,现在相公们已经团团转了,总之官家罪己诏也下了,让大家直言进谏的态也表了,各邑县率师勤王的公文也下了,现在还能干点什么?大家就议论纷纷,各有各的主意。
其中也有一些乐观的声音,说汴京城墙高且厚,汴京有这么多禁军,哦对了!太原!太原可还在坚守,将金人的西路军拦在石岭关外啊!
万幸大宋有童太师!他们说,不如将童太师召回来,守一守京城吧?
这噪噪切切许多声音说个不停,官家索性就将自己关在宫里,每日里吃斋,静思,看一看战报,但不见任何人。
直到种师道入京。
这位种家军的老经略相公原本应当同姚平仲汇合,步骑并进,救援京城,但官家特地说,要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