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原不是赵鹿鸣想看到的。
她只有三千兵, 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因此派去耿守忠那里的一千兵是烟雾弹,她给他们提供了常规武器, 但最新式的秘密仍然严丝合缝藏在箱子里,跟德音族姬一起在被运往太原的路上。
但这算是给她上了一课:你很难找到一个完美的下属, 他既精明,又忠诚, 具有人类的美德,但从不付诸于行动,同时还能够认同你最卑鄙的主意而不提出任何意见。
就比如说赵俨——当他在灵应宫时, 他是高坚果三兄弟里相对成熟且有责任感的一个,心性品行也让她放心, 但当他独立完成任务, 就出问题了。
归根结底,一切还要怪童贯跑了。
童贯跑了,人心浮动, 耿守忠这种随时准备着的二五仔就更加躁动不安。
投敌是一定要投的, 但他就怕投降的速度比不上完颜太君们攻城略地的速度, 要是兵临城下,人家大炮都架起来了他才投降, 最多也就留他一个统制的位置——那他在大宋也是个统制,去了金国还是个统制, 他不是白投敌了吗?
但忻州的战事还不知如何,他要是竖降旗竖得过早,人家女真人还没见着,张孝纯这边从太原奔袭过来,直接给他这群已解甲的燕赵儿郎细细剁成臊子, 不见半点肥肉在上面,怎么办?
投降是门手艺,但你又很难有机会仔细磨炼它。
耿守忠就陷入了忧郁之中,每一天都在“女真人太远,张孝纯太近”的地狱中煎熬,食不下咽,夜不安寝,就被有心的义子看到了。抱着个酒壶过来,上前给义父行个礼,再斟一杯酒,凑近些仔细问问,“义父待儿如己出,儿今见义父愁眉不展,若有可驱策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呀!”
义父喝了一杯酒,叹了一口气。
“我儿有所不知呀,丈夫生世,当提三尺剑,立于天子之阶,”他说,“而今大势将至,却不能有所作为,心中憾恨,又岂能展眉?”
义子仔细想想,小声问道,“义父所说,可是忧心忻州战事?”
义父就点一点头,“我今领兵守石岭关,不能轻出,忻州连续数日不闻军报,心中煎熬哪!”
“义父勿虑,”义子声音就更小了,“我领一千灵应军,前往打探,如何?”
耿守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灵应军不是他自己的兵,要是打孙翊被灭,张孝纯来问,他脱得了干系;太君入城时,又可算他的赤胆忠心——赢两次!赢麻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赵俨,脸上却忽然又显出难色,“刀枪无眼,孙翊又是河东名将,素有凶名,我儿尚未及冠,如何能去忻口,与他较量?”
脸上是为难的,但嘴里已经将“视若己出”的义子去了之后该干什么吩咐个明明白白。
义子也不戳破,一把抓住了义父的手,“义父,若有差池,还望义父能伸援手!”
两只手温温热热,厚实得让人感到加倍安心,耿守忠回握住那只手,一脸的慷慨激昂,“我儿!我儿!天塌下来,咱们两父子扛着就是!”
赵俨就带着一千灵应军出城了,这事不在赵鹿鸣的策划内,她一开始就认为忻州也是挡不住的——因为石岭关往北,全部都是辽人组成的军队,而这样的军队是不可能对女真人形成真正抵抗的。
所以她也没想过要救孙翊,不用说代忻两州,哪怕是武州和朔州都有许多忠贞死节的宋臣。
大宋的读书人并不全是软骨头和怂蛋,有从山清水秀的江南奔赴过来上任的知县,哪怕自己治理的只不过是个生民不足千的小城,那土城墙总共没有三米高,也要带着县尉和百十个厢军差役守一日的城,挡一日的车轮,再被女真人捆了按在马前,割掉破口大骂的舌头,敲断死也不肯跪下的腿骨。
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少,只是他们对于这场战争都太过微不足道,赵鹿鸣就必须权衡利弊,放弃掉他们。
但赵俨就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