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一个小亭子,有时那里会有一座水榭,深绿的巨藤缠绕在每一处梁柱,木台上铺着芦席,廊檐上挂着布幔,再加上稀薄的雾气,宛若迷宫仙境。
郑嫣正在荷花丛里的乌篷船上午睡,秋高气爽,风送荷香,格外惬意。
然而万里晴空说变就变,转眼间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极远处的东方,有紫色雷云在闪耀。
轰隆隆,轰隆隆!
呼啦啦的风摧枯拉朽般压折了一水地荷花,携风儿来的水汽打湿了少女的红罗裙,吹飞了脸上的荷叶,郑嫣再也忍不住,翻身而起,掐腰对着东方道:
“烦死啦,烦死啦,阿椿你烦死啦!”
几滴细小的水珠挂在郑嫣的睫毛上,那黑黢黢圆溜溜的眼儿水光潋滟,连瞪人都是软软的。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没过多久,远处的雷电便消散了,风也奇迹般的停了,黑云如被水泼般散了开来,淡得几乎看不见了,转瞬又是天高水阔。
但一地的狼藉,满目的残荷败叶却是做不得假的。
郑嫣气呼呼地跺了跺脚下的乌篷船,小船荡起涟漪,慢慢地转了方向,朝湖岸飘去。
有女侍飞快地沿着廊桥而来,一队放下八角亭上挂着布幔,摆上屏风及一应物事,一队服侍少女褪掉了红裙,梳洗换妆。
不多时,一身鹅黄短襦绿湘裙的郑嫣在女侍的搀扶下上了滑竿,四位力士抬着滑竿一头扎进乳白色的雾气中,在巨木参天的穿行。
寂静的庭院里,只有一株海棠带来点点艳色。
老人侧卧在高台上,宽袖大炮,银发披散,似在午睡,而跪坐在一旁的细眉女人正在打扇。
小几上搁置着木盘,里面不过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碗和一小碟奶糕,碗里盛着青色乳汁,也就一口的量。
忽而,细眉女人停下摇扇的手。
“那小冤家来了?”
“来了,但老祖莫怪,妾身拦住了。”细眉女人低头道,“每回天峰引雷,大泽生波,小娘子必要气上一回。往日里闹腾不要紧,但老爷近日采气耗神,正是修养的时候,妾便自作主张拦了一回。”
“她能闹腾些什么,不外乎要下山罢了。”老人懒懒打了个哈气,又看见小几上的青乳,道:“你倒是疼她,这青玉髓也不吝惜。只是偏心了点,去岁她两个弟弟来拜我,你也就一盅茶给打发了。”
细眉女人捂嘴轻笑了一下。
滑竿在雾中穿行,始终没有见到老祖的宅邸,郑嫣便知道是有人不想见她,便气哼哼地转道去了天峰。
也不知这路是怎么走的,只知道滑竿破开大雾的时候,眼前是完全不同的险峻山峰。
而主仆一行所在的青石阶梯,往上直入云霄不知尽头,往下如坠深渊,亦不见尽头。
此刻阶梯上面并不是只有郑嫣一行人,还有几个道士,打头的那个看上去憨厚老实,正扛着一个棺材,身后跟着几个眼生的少年,每人都背着一筐金矿石,形容也有些狼狈,想来之前那场风暴并不好受。
“大悲师兄,要给祖师爷造金身呀?”郑嫣在滑竿上笑眯眯地探头。
“无量天尊,郑姑娘安好,祖师爷无需金身,这都是小师叔的私产。”
郑嫣油看看那个棺材,眨眨眼道:“好好的正经小道士,弄这些做什么?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上面的土都还新着哩。”
“是个好俊的少年郎哩。”
“说是生前说好了的,是他自己想要把自己送来炼尸的。”
“是啊,真的挺奇怪的。”
几个少年听着这小娘子软软的声音,都有些荡漾,叽叽喳喳的抢着把什么都说了,大悲师兄苦笑着对少女道:“郑姑娘,小师叔就在前面儿长春泉那里蹲着呢,您二位想吵架还是想打架都行,只是一点,新来的师弟们定力浅,您要撒气也别往他们身上撒……”
“大悲师兄,你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