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到河边洗了半天手回来时,火堆已经被问觞扇得浓烟滚滚了。风泽杳连忙制止住:“别扇了,你再扇,本来死不了的人都要被熏死了。”
问觞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道:“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你现在脱衣服倒是一点不避讳我了。”
风泽杳僵住,无言片刻,在她旁边坐下静静候到天亮。第二日清晨,青年果然悠悠转醒,此时晨曦微露,前方的道路明朗可见,于是二人决定立即动身,往最近的城镇赶去。
男子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只能躺在马背上驮着。问觞被鸠占鹊巢,只好和风泽杳并肩前行。
男子自称耶步,看相貌不过十九二十,形容高大强壮,笑起来带着少年人的朝气。瞧其眉宇,少了几分中原人的含蓄蕴藉,更多是像异族人的雄性刚硬。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马背上,每每费力地挤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时,问觞都觉得十分难为他。
“你怎么受的伤?”
耶步龇牙咧嘴地努力道:“我是西部耶比拉族的后裔,我们族一直都生活在草原和森林里,前几天突然有一群人闯进森林里,把我们族人都杀光了。我侥幸逃脱,却没躲过追杀,好在有天下了场暴雨,路太泥泞,我一个脚滑摔下悬崖,这才侥幸得救。”
问觞实在觉得摔下悬崖并不比被追杀好到哪儿去。想着他一族人都死于非命,该出言安慰几句时,风泽杳开口道:“何人杀你?”
耶步垂下头,许是想到惨死的族人们,眼眶倏地红了:“不知道。”
说到这里,两人也爱莫能助,只能劝他节哀。
“前面有个小镇,”问觞越过一望无际的草原,隐隐看到房屋的景象,“是另谋生路,还是报仇雪恨,就看你自己了。我们只能帮到这儿了。”
耶步翻身想下来磕头,被风泽杳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只好在马背上狠命磕了几下,许是他自己没觉得痛,大聪却被硌得狠了,嗷嗷一阵乱吼,耶步才就此作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现在没什么本事,等我找到凶手,手刃仇人之后,一定会回来报答您二位的!”
问觞道:“既如此,我也不拦你。只是千万别辜负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
耶步又想磕响头,大聪先知一般地摇头摆尾起来,让他趴不安稳。耶步只好紧紧抱住马身不敢再乱动。
这么一走,也走了有两个时辰了。问觞是坐惯了马的,乍走这么久的路,难免疲乏起来。离远处的小镇估计还有半个时辰的脚程时,风泽杳在她一旁道:“可还走得动?”
问觞道:“若是现在你能变出了轿子来,我铁定是走不动的。”
风泽杳转头看她,问觞抬头对上他垂下来的清澈紫眸,听他缓缓道:“轿子……倒是没有。”
问觞道:“那若是有个轿夫能来背我,也是再好不过的。”
风泽杳道:“未尝不可。”
问觞:“嗯……嗯??”
风泽杳低头看着她,停了脚步,琉璃盏一般的紫眸垂下来,看得她心里一跳:“要背么?”
问觞连忙道:“不要!”
耶步听到二人对话,在颠簸的马背上不嫌事大地道:“我爹也时常背我娘,哄我娘开心呢。”
风泽杳面上不为所动,问觞只得干笑两声,转头瞪他一眼。
耶步委委屈屈地缩回了头,半晌路上没一人说话,除了秋风抚草声,就是大聪顺口咬一口嘴边植被的咀嚼声。耶步少年心性,耐不住寂寞,复又开口道:“你们是来云游的吗?你们成亲多久了?”
原本沉闷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更加诡异,耶步左看右看,看了两人半天,终于恍然大悟道:“还没成亲呐!”
天边俯冲下来一只老鸦,贴着他飞过,他急忙矮身躲过,转头见问觞朝他挤出一个微笑:“你要是不怕被大聪甩下来,大可说个尽兴。”
耶步彻底封了口。他身上没一处完好的地方,这一摔,不得摔个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