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懵懂懂地望着四周。白雪皑皑,万径人踪灭,偶尔有一只鸟儿在光秃秃的枝头扑棱一下,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没有。她低头发现自己手里提着两壶烧酒,好像被什么支配了一样,本能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了街巷,穿过了枝桠,穿过了木门,掀开屏障一看,一个俊美如画的男人懒卧榻上,眉眼生笑地看着她。
男人慵懒而温柔,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像是久病未愈。她听他温柔地唤她:“南渊,过来。”
她稀里糊涂地就提着酒过去了。
不仅过去了,她还自己开口道:“大夫都说了你现在不能喝酒,拗不过你,喏。”她扬了扬手中的烧酒,“只许你喝一口。”
“好。”男人温柔地笑了,缓缓伸出苍白修长的手将她发丝的新雪拂去,“下雪了。出去一趟可冻着了?”
问觞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答道:“为你这一口酒,跑趟长白山都不在话下。”
男人将她拥入怀中,她靠在他坚硬又单薄的胸膛上,听着他炽热的心跳,看着窗外的雪景,只觉岁月安好,盛世无双。
她轻轻开口道:“过两天就是年三十了。阿杳,这年复一年的,过得可真快。”
风泽杳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轻轻抚着她微湿的发丝。
“你身体太虚弱,不然我们能在屋外小亭里烧个火炉边看雪边吃酒。不过无妨,从窗户里看也一样。”她起身,移了个小桌来,跪在榻边热酒,“说好了,只许喝一小口。”
窗外万千风景,皆浓缩于窗上尺幅之间。
小屋里了了人气,微微星火,便成人间。
问觞没来由地心痛起来。
年三十那晚,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烁星光仔细地注视着男人温润的睡颜,熟练又虔诚地在他的唇上轻轻烙下一吻。
阿杳,烧酒太烈,饮酒入肠的时候满心热烈,可终究是伤人的。
我不要胆战心惊地活着,我要与你安安稳稳,要与这世间的魑魅魍魉做个了断。
她背负一身的月光与仇恨,那一夜策马驶向远方。
问觞抹了把脸,没抹到眼泪。
这具身体的主人心底翻山倒海的痛苦,却半分不表现在脸上,一如既往的坚毅倔强。
她顺从着她的视线望向远处的黑夜与险山,脑子乱作一团。
不知不觉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象,她能真实地感受到与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的人的喜怒哀乐,她悲伤,眷恋,不甘,绝望……她与她一同拉着缰绳驾着马儿奔驰,与她一同感受深夜呼啸而过的烈风,与她一同披荆斩棘,在杀局中千回百转……她成了她。
多少个日日夜夜后,问觞满身伤痕地坐在深夜的篝火旁,一壶烈酒穿肠肚,烧得人四遭冒火。霜露重的季节,天上的云像拨不开的黑布笼罩在穹苍之上,月黑风高的夜里,她一人一火一酒壶,却拥抱了满腔的热忱。
魔火被她亲手摧毁,她虽也受了严重的伤,但好在从小摸爬滚打,四处行义,受过的伤已将她层层包裹成一个不会觉得痛的人。她以一己之力斩杀魔火,将他的魂魄撕得稀碎,没有给他再次造乱的任何可能。天下人对她感恩戴德,将她供奉为神祇,为她开窟立像,修建庙宇。她承受万民朝拜,万流景仰,溢美之词在在她耳旁充斥数日,皆是子民的狂欢。
那日她回到观苍山时,师父与师叔师伯们喝得醉醺醺的,一见到她就笑呵呵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嗝!”
问觞扶住他,小心地问道:“师父,我想带阿杳回来看看,可以吗?”
“行,行!”师父举着酒壶,含糊不清道,“赖着不走都行!”
她一高兴,酒宴都没来得及参加,跋山涉水地朝临淮城出发。心里有一团热烈要撑破胸膛破土而出,她思之如狂的那张面容日日夜夜折磨着她,她想念极了那汪浅淡温柔的紫色,想念极了那人温柔坚实的胸膛。
那日夜里的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