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帽子下一双勾起的唇瓣,红润润的,吓人得很。
他哇的一声扑进了李夫人怀里。问觞低笑一声,得意地靠了回来。
李小公子蒙着眼睛喋喋不休道:“有鬼有鬼,就是有鬼……”
他在不大的车厢里念叨半天,像在念大悲咒,风泽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是衣服。”
李小公子停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风泽杳道:“我晒的。”
李小公子震惊地道:“你晒个衣服爬那么高干什么?”
风泽杳道:“干得快。”
李小公子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心想郎中果然是医人不医己,也不给自己脑子治治,没见过谁把衣服挂树尖儿上晒的。
问觞在一旁恍然大悟。
李保听闻夫人是这两位少侠所救,亲自出来迎接答谢。李夫人开门见山地找他讨要竹叶青,李保却犯了难:“这酒水、饭菜、流程都是请大师看过的,多一点少一点怕不吉利……”
李夫人一瞪眼:“我说你这个榆木脑袋,竟信这些有的没的!你夫人我差点死在半路上,要不是这小娘子舍身相救,我看你办什么寿宴,直接给我办丧事吧!”
李保冷汗直流:“夫人莫怪,是我狭隘了。刘管家,速速去取竹叶青来,给恩人好好伺候着。”
问觞心里好笑,没想到李保在外威风凛凛,在内竟是个怕夫人的。
取来酒后,问觞抱着酒坛子正欲告辞,李夫人将她拦下:“小娘子,明日就是我夫君六十寿宴,不知你与你兄长,可愿赏脸来吃个席?”
问觞道:“夫人哪里话,我与兄长布衣出身,时常食不饱腹的,能应夫人之邀来贵府讨口酒吃,实在是荣幸之至。明日一定来贺喜。”
出了李府后,问觞便道:“去青衣巷。”
风泽杳道:“既已知你徒弟无恙,又怎这般急迫。”
问觞道:“无恙不无恙,还是我亲眼看到了才作数。何况,追寻刺莲的下落不止是为了找思德。你忘了,魔火出世生灵涂炭,万一没阻拦住,这天下的百姓何处安身。而且,你不是有仇要寻么?”
风泽杳定定地看着她:“万一他们不念你的好呢。”
七年前,他亲眼见证过这世间比邪祟还要可怖的人心,知道什么是众叛亲离,心死如灰。知道她离开观苍山时有多意气风发,结局就有多心灰意冷。人人都道她是自不量力,落得个贻笑后人的下场。
若是玉石俱焚,也不至于承受这滔天的罪恶与仇恨。
问觞道:“问心无愧,足矣。”
先前走了一回青衣巷,脑海里大概有个印象。问觞拿出绘制的地图比对着,风泽杳则是过目不忘,游刃有余,四处观望了一会儿,在半截木门前停了下来,道:“这里。”
问觞抬头望去:“这里先前好像没有走过。”
风泽杳点点头,两人抬步跨了进去。小木门的后面还有几户人家,居住错落,果真在一个犄角旮旯处,看到写着“不染”二字的门匾。
院门大敞着,问觞探头望去,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小院里独自对弈。她试探地喊了声:“先生?”
老人没有抬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顾着自己与自己博弈。下着下着,老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拧巴成了一个川字,焦躁地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出来。
问觞缓缓地走到他的对面,轻声道:“老先生,一个人下棋,总走不出自己的路数。我陪您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