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裴皇后护着,徐氏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对大房做。
王氏心肠软,又是个念旧的主,想起刚刚嫁给夫君时,皇后还是个姑娘,弹指深宫十数年,就这么走了。
裴见春安抚母亲后,便起身道:“女儿方才想起今日女师的课业还未完成,便不打扰娘休息了。”
雨打残红,石径上全是些被风吹落的叶片,偶有一两片黏在少女的绣鞋底。
裴婉在雨中见到一人穿花拂叶而来,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袭浅青衣衫,袖口微微随步伐浮动,娉娉袅袅,名花不及美人妆,所谓绝代佳人不过如此。
跪在地上的少女怔怔:“长姐,你怎么来了。”
“你这样胡闹,我过来瞧一眼罢了。”裴见春抬袖擦了擦少女泪痕。
她虽不喜二房,可裴婉却是个难得的妙人,偌大裴府,只有她愿意说真话。
“长姐,对不起。”
见眼前少女哭成花猫,一把鼻涕一把泪往自己袖子上擦,裴见春皱眉,心底划过一丝紧张。
“怎么了?”
“姑母年初便病重了,父亲便张罗着,等姑姑薨了后再送个裴家女进宫,占着皇后的位置,我上次听见他要送我去。”
裴婉把头埋进长姐怀里,不敢看她脸色,她今日这么闹,父亲断然不会送她进宫了,会送谁去,不言而喻。
预想中的叱骂并未出现,裴婉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原来如此,婉儿,不怪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常事罢了。
回兰君院的路上,裴见春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后头跟着她的白露小心翼翼开口:“小姐,方才……三小姐说的可信么?”
“八成是真的。”
白露一听便急了,说道:“皇上虽然正值春秋鼎盛,可这几年宠幸贵妃,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况且,况且天下哪有姑侄嫁一人的说法。”
“住口,天子岂是你我能置喙的。”
裴见春的衣摆被雨水沾湿,她一向喜洁,皱了皱眉。
“走快些罢,莫要将婉儿方才说的话告诉娘。”
回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叫白露温了壶酒,她一向身体弱,母亲不准她多饮。
可她今日着实心底烦闷,看了眼手边女师让读的《女戒》,忽然觉着有些冷,随意将书扔到炉上烧了,眼瞧着火光一点点将书卷烧焦卷边吞噬,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舒心的笑。
白露怔住,觉得裴见春在火光映照下露出的笑容美得像说书先生说的褒姒,在烽火下一笑灭一国。
她没忍住,将这话说给小姐听,青衣少女摇头笑道:“你说我是褒姒,周幽王又是谁?”
白露红了脸,想起今日裴婉说的事,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好在裴见春不与她计较,叫她早早歇着去。
深夜,王氏忽然叫人喊裴见春过去,一见那传话的仆妇,裴见春便叹了口气,知道白露定是忍不住,告诉母亲今日发生了何事。
“你跪下。”王氏倚在床榻上,气得脸色发红。
裴见春一愣,十分顺从地跪在地上。
“你知道裴融要送你进宫,为什么不告诉我。”王氏喘了口气,“你是不是想进宫攀那一遭前程?那是吃人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女儿已经想好了,若是二叔已做下决定,女儿也无力更改,何不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你爹若是还在,能保你一二也就罢了,可你如今无人可依,没有顺势而为,只有身如飘萍随波逐流。”王氏气急,她看不懂这个女儿在想什么,有时候觉得她清醒,可有时糊涂得很。
裴见春低头不语,水至柔而至刚,或许她越是这般柔弱可欺,才能去争,否则便会被人指指点点,说她贪得无厌。
许是愧疚,又许是向母亲表明心意已决,裴见春在王氏门外跪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