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张。
亭前纷纷树影摇荡,搅碎了一坪阳光,为他青白的指尖镀上晶莹跳跃的色彩。
她想起之前惊鸿一瞥的那片衣角,发了一会愣。
正欲退回去,数十个蒙面人突然从假山后面蹦出,手持利刃,向她冲来。
这是一群死士,向来都是趁人不备,说砍就砍,砍完就走,来时无声无息,去时无影无踪。
再看亭中,那白衣人昏昏欲睡,似乎并未察觉,就连歪着脖子半张嘴的姿势也很优雅。
辛苦奔逃了几个月,终是要栽在这里么?
刺眼的寒光在脸上一闪而过,她双目圆睁,满心不甘,很想掐住那白衣人的脖子问一句——这么近的距离,是得多瞎才能看不见?!
“放肆!”背后传来一记冷喝。
尖锐的破空声挟着一团墨影过肩头,带动长发纷乱卷舞。一转眼,蒙面人全都双腿见红,“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上。
女子终于使自己麻木的身体动起来,不是尖叫,不是发抖,而是往后退一步,站住了。
长裳猎猎,救命恩人将她挡在身后,手臂一抬,接回那道疾驰的黑影,在掌中定作三尺青锋,寒光欲流,墨色浅藏。
他回过头,漆黑的瞳孔在她身上匆匆打量而过:“姑娘莫怕,站远一些。”
我没怕,看前面,那家伙动匕首了!
好在救命恩人及时醒悟,一脚踢开匕首,碧幽幽的冷光射入一旁的树里,一看就是带毒的。树木瑟瑟抖动,叶子像脱发一样大片大片地掉落,女子叹息不已。
造孽,为什么要多残害一条生灵?
“谁派你们来的?”救命恩人喝道。
蒙面人不说话。
刷!一颗头颅骨碌碌飞出去,墨色长剑不住地滴血。
“这是第几批了?”白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依旧是呵欠不断,一句话随着风远远地飘了过来,“每次有人来行刺,都是你动手,不嫌累吗?对了——”
亭内变空,那人蓦然出现在她面前,盯着她瞧了瞧,脸上浮起假笑,像贴了一张工艺精美的面具,眉眼弯弯的:“你的救命恩人叫作无澜,立碑著传时可不要写错了!”
“呃……?”公孙襄往后缩了缩。
什么立碑著传?沧阳城的习俗吗?
见她一脸懵懂,莫非皱了下眉头,“姑娘莫不是没发现,这群人是冲你来的吧?莫某仇家虽多,可哪个不是数完我祖上十八代还不解恨的?像这么安静的刺客,还是头一回碰到。”
女子顿时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骄傲的?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无澜仿佛也听不下去,瞟了他一眼,出声提醒: “楼主不喜欢这些事,最好在她知道以前问出个结果来。”
“知道了知道了,有你这么勤恳的管家,也没见她的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舒坦……” 莫非虽然不以为然,却举起了扇柄,往某位刺客的脑壳上一敲,敲打的位置和力度都十分讲究。那刺客发出恨恨的嘶嘶声,一双鼠目瞪得恍若铜铃。
方才还硬气得很的人,此刻大有松口的意思,就连没被敲打的那些,也都战战兢兢,欲言又止。无澜惊奇道:“你这敲人的手法又是跟哪一位夫子学的?”
莫非的这把碧水清空扇,上能震阴邪,下能除秽气,不料做起戒尺来也如此称手,真是暴、殄、天、物!
“说不准,和莫某探讨过学问的夫子太多,都可以排演一部《山海经》了。”莫非笑了一下,转而面带无辜地道,“他们都说莫某不好好学,可你看,我不但学了,还学以致用了。”说完,又“梆”地敲了一下。
无澜和那女子眼角一颤,齐齐摸了摸后脑勺。
无澜附和道:“是,你还学会了抓开小差的弟子、说破他们请假的理由、纠正他们戏弄前辈的恶习、防止他们串通起来欺诈尊长。”
女子默默地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