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希望看到五剑齐出的场景。
司徒行策顺其所愿。
于是五剑出匣,剑阵即成。
守夜人含笑赴死。
“慑神剑是你的了,师兄。”
守夜人松开右手,慑神剑像是乖巧的孩子一般飞向司徒行策,落入他背后的剑匣。
七情剑已得其六,毕生追求更进一步,司徒行策却不觉得高兴,心情格外复杂。
司徒行策没有多看慑神剑一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守夜人,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很早就说过,长辈们的东西不一定非得传承下去,尤其是这些狗屎一样的烂规矩。”
他说的这些烂规矩自然是同门间的决斗,赢者获得七情剑,输者便须赴死。
先前最后的时刻,司徒行策也没打算杀死守夜人,把剑阵停了下来。
然而守夜人却自己震碎了自己的心脉,切断了自身的所有生机。
守夜人一心赴死,别说司徒行策,便是姜御和星君同时过来也不可能拦住。
守夜人沉默半晌,随后微笑着说道:“谁让师祖收了两个弟子。”
于是就有了他的师父和司徒行策的师父,那对师兄弟之间的决战。
他的师父战死,输掉了怒之剑滔天。
守夜人痛苦地咳了两声,擦去嘴角的血,说道:“还有彭树,我正好下去给他道个歉。”
这句话里的彭树,是他的直系师弟。
因为他的师父也收了两个弟子。
在决战之前,师父以慑神剑作为赌注,让他们这对师兄弟进行了一场决斗。
他赢了,慑神剑成了他的武器。
和他共同练剑修行十三年的师弟彭树,在战败后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他这位本代慑神
剑的剑主,剑下的第一个亡魂却是他最亲爱的师弟,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嘲讽的事情了。
数十年来,守夜人每天都在努力地遗忘当时发生的一切,他也几乎忘了个干净。
但或许是在临死前,人变得格外感性,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重新浮于眼前。
蔚蓝的南海。
洁白的海鸥。
远处轻快的帆船。
雪白调皮的浪花。
沙滩上光滑如镜的岩石。
海边的麻风桐和海棠果,海里的丝粉草和海菖蒲。
树晃鸟落,碧海潮生。
守夜人听到了海的声音。
他听到了师父的教诲,听到了师弟的喝彩。
随后是血。
他看到了血。
他看到自己在师父的鼓励或者说逼迫下,握着慑神剑,颤抖着将剑刃穿过师弟的胸膛。
他看到师弟挺直着腰背和脊梁,既恐惧又怅然,同时微笑着看着他。
他看到师弟倒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
他抬起头,看到夜晚的月亮是那么的亮。
他觉得嘲讽,于是别过头去。
可他怎么都逃不过去,海上的风带着熟悉的咸,远处的海鸟群在互相梳洗毛发,绿莹莹的海藻间生长着美丽的童话。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到就连师弟的血都失了味道,不觉得腥,和海融在一起,变得清爽。
他按照师弟的遗愿,将师弟的尸体焚化成灰,洒入海底。
长夜无眠,南海入梦。
原来海那么深,命那么浅。
“如果今天我没有赢,那么我就要死,我必须得死。”
守夜人微笑着说道。
司徒行策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不必为彭树的死赎罪。”
“我不是赎罪,我只是去陪陪他。”守夜人脸上笑意更浓,说道:“他给我当了一辈子的师弟,下辈子,该换我给他当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