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这……这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啊。”宋叹打着戴维灯,盯着那缓缓移动的矿车小声道。
“不是。”
“那就是其他阿飘?”
“也不是!”
“既然不是阿飘,那为啥这小车自己在动?刚才那十字镐分明动了啊!”
我解释道:“按照易经的说法,空定时凝,有些环境,特别是空寂无人的地方,如果在一段时间里,风水一直变化不大,那么就会反复重复以前的动作和声音。比如,乡村的戏台会在特定的天气里,听见有人唱戏;空旷的山谷里,有时候会听见古代打仗的厮杀声;有时候你走在无人的古建筑里,你分明停步了,可还会延迟了两声走路声……”
“你的意思是,这矿洞已经习惯了过去工人们热火朝天生产的氛围了,所以有时候这些东西自己还会动?神奇,真神奇,难怪有时候我分明没去洗脚城和练歌房,可半夜里还是一身虚汗,好像是干啥了是的……”
“滚!”我骂道:“你那和这一样吗?你那是肾虚。”
我们俩继续往前走,这里就已经到了矿道深处了。
这些地方已经是采空区了,基础设施早就撤出去了,但还是能窥视当初风貌一二。
手电一照,左边是个作业平台,水泥刷出来的宣传语虽然斑驳,但还能依稀辨认“煤炭工人是主人,热火朝天忙生产”,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舍得青春三十年,奉献精煤全国暖。”
右边是个设备平台,丢满了废旧的挖掘工具,可最引人瞩目的却是地上的两根白烛,还有早就发霉腐烂的三个供盘,盘子里的烧鸡长满了绿毛,中央的三个馒头上,插着三炷香火,地上还有一个开了瓶的二锅头。蜡烛和香火都没点着,毕竟,这是煤矿。我估计这是当年工人在拆走设备前,留给永远要在这里的那是个工友的祭品。
望着黑洞洞的巷道,你的脑子很难不去想象那一张张满是煤渣的脸。
多少人抛家舍业,多少人出汗流血,多少人为了黑巴巴的那几张票子,就在这样的地方和死神刨食儿。
我关了戴维灯,听着巷道里的风声,吸着煤渣子的灰尘味儿,淡淡道:“大头,关了灯,听一听。”
“啊?关灯?是不是太黑了点?”
宋叹虽然犹豫,可还是按照我的要求,也罢戴维灯关掉了。
灯一熄灭,整个矿道下彻底沦为了黑暗的世界。
若不是巷道里尚有游走的风声,你甚至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在另一个世界。
“听见什么了吗?”
“没有啊,除了风。”
“再听,争取让你的耳朵把风声过滤掉。”
宋叹没吭声,便陷入了沉默,这次足足听了三分钟,他突然开口道:“老罗,我听见了……”
“都听见什么了?”
“坍塌声,轰鸣声,还有……还有哭喊声,都是大老爷们,哇哇的哭啊,不行了,我头疼,听不下去了,太瘆得慌了……”
宋叹浑身打了个寒颤,猛地将灯光打开了。
我叹口气道:“走吧,我知道人在哪了!”
重新打开灯,宋叹忽然朝我道:“罗老板,我发现,能生活在井口上边,就本身是他妈一件幸运的事……”
“行,带你下来一回,你这个二混子能有这么一个觉悟我就知足了。”
我们俩很快就到了离巷道最远的一个综采工作。
说是采空区,可实际上这里的煤层还不算薄,但严重的塌方已经把工作面毁掉了,能看得出,当初撤离的很仓促,两架刨煤机和刮板运输机都被丢弃了。也不知道是谁,还在这里撒了满地的纸钱,大大的方孔圆钱贴在煤堆上,像是一只只眼睛在窥视着我们。
“轰!”
突然耳畔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垮塌声,好像是头顶上的支撑梁断裂了,正有无数的大小煤块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