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一语不发。
经此一役,大家都没了兴致。于是一行掩埋了火种,收拾了行装,趁着日落前下山了。
孔雀湖这一行本就是为了铭记与送别。因此眼看欢宴结束,日落西山,人心分散,离别在即,本就隐匿于怀的离愁别绪越攒越多,沉沉压在心头,几乎让人不敢收拾。回去的路上,不止我,其他人也都不比来时兴致好,不似山上意气风发,开心烂漫,反而各怀心事,任沉默和疲倦铺了这一路。
一行回到山门外,雎献和阿淙须得下山了。雎献打了个拱手:“诸位,就此一别,山高水远,来日有期再会。”而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呀,绝不是真有多么难以割舍,只是一看到他前途如此光明宽阔,无可限量,而自己却早已有了定数,只剩那么一截小小的,摇摇晃晃的独木桥,就不免觉得冤屈和不公,不免心生嫉妒,不免感到孤独,害怕……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具病病殃殃的身体?我只是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想跳舞蹴鞠骑马,我也想去湖边看鱼,想像英子那样痛痛快快地去喜欢一个人,还要和喜欢的人表白,我也想像雎献一样去远方,我也想大胆地去受伤,在草地上翻跟头,累了就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是为什么,这些统统都不可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那一根凝聚着自己的注意力,时时牵挂着他所思所在的丝线,终于被他这一个无法挽回的转身给生生扯断了。从此书院便不再是有雎献的书院,彼泽山也不再是有雎献的彼泽山……这下,我又该如何安置自己这一份牵挂呢?
可预见的心头的那个空洞已经让胸口钝痛难忍。不过强忍了这一天,总算是到头了。
双方微笑,行礼,目送。只等对方转身下山,我默默取了药丸放进口中咀嚼。江小凝小声道:“没事吧?”我摇摇头,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吞咽,便由着喉头一股腥热冲上来,一口将嘴里的药渣也连带吐了出来。
糟糕,把裙子给弄脏了。不过,这是什么?我这是……吐血了吗?——我竟然有这么喜欢他吗?云璧赶紧又新取了药丸给我。我擦了擦嘴,胡乱嚼了吞了,刚要说一句没事,就在一阵眩晕中失去了意识……
那天晚上,又一次在黑暗中醒来。一睁开眼,脑子里就只剩下白天树洞中触及的心跳声。那样一颗稳健有力,强壮滚烫的心,还有那一刻无可比拟的震惊和感动。我按着自己的胸口,尝试去回味,去铭记,沉湎其中——
于是闭上眼睛,又回到了那个树洞,回到了雎献身边。任由根植在回忆里的那阵强烈的心跳声冲击着自己的耳朵和心脏,占据着自己的触觉和情感;任由自己在凶猛的颠簸中随波逐流,昏天黑地,浑然忘我。
我无法,也不愿将自己的身心从那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抽离出来。
窗外的夜晚,夜晚里所有生机勃勃的声音,风声,花木沉睡声,蛇虫悄然活跃的声音,雾气凝结成露水的声音,全都在那阵心跳声里沉寂下来,黯然失色;剩下的寂静,也都被他胸口滚烫的心跳声给填满了;这个本来充满了不安的沉闷的夏日夜晚,在他不竭不休的心跳声中变得躁动难耐,无比漫长;而我原先所本能向往却又所知甚少的男女之情,也终于在这赤诚的跳动中撇开了那些停留在表面上的浮尘——男女之间的相互依赖,彼此将就,充斥着虚伪和自我感动的,刻板画一般千篇一律的对手戏,没来由的温柔款款,演不腻的你侬我侬——显现出一个值得去追逐,去探寻的真相。
这一夜,有什么在汹涌野蛮地生长出来,轰隆隆,哗啦啦,骤然间山崩地裂,势如破竹,山石滚落,砂砾成堆……盛夏夜无数缤纷的声与色都被掩埋于山石之下,在无尽的黄沙里归于沉寂和虚无;虚情假意被嚼食吞咽,陈旧而迂腐的感情缧绁被踏碎废弃。而坍塌的废墟之上,漫天的尘土之中,一个古老的神话正要呈现出它最原始最本真,也最令人着迷的面目……
——这或许才是我来彼泽山的真正缘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