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难?”
老学正笑道:“这种向神许愿,和神订下了契约的树,就是茶树。”
我想了想:“所以是春秋各一次的采茶吗?”
学正大人点头:“正是。”
我犹豫着,终于问出口:“先生会怕虫子吗?”
“虫子,那有什么好怕的?!”旁边的彤官满不在乎地反问道。
我:“……它有毒啊,还会蛰人。”而且最让人说不清的是,就算不知道它有害,也还是会怕,几乎没什么来由。
彤官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又道:“那从今往后你都不用怕了。”
我:“是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怀疑。这种恐惧似乎是超越理智的存在。光是看着它们无知无畏,出于本能地在眼前爬行着,蠕动着无骨柔软的身躯,就根本来不及去想它是否危险,又是否值得人去害怕,去逃避;只是害怕,只是想逃。怕得一颗心抖擞了精神奋力抵抗,却反倒证明了自己的力有不逮,虚弱不堪;怕得皮肉的屏障似乎顿时就荡然无存,身心都成了失去防备而彻底敞开;怕得我几乎能看见那些虫子在自己的身体深处噬咬,先是心脏,然后是头脑,最终破壳而出,而自己鲜活的血肉之躯顷刻间就破碎坍塌成了一堆不断蛄蛹着的白白的虫子……
学正大人:“其实虫子比你要怕多了。一个只是关乎痛痒,一个却关乎生死;一个是渺小卑微,一个却是庞然大物;一个举族之力也只是让人烦恼,一个却没有任何机会战胜……”
“可它们无处不在。”
它们不肯固守于人类划分的界限,也不懂得死亡的意义一般,凭着股誓不罢休的鲁莽劲头,肆意挑战着我们的生存空间。它们只是存在着,前赴后继,不死不休,就为我的书院生活刷上了一层粗糙艰涩的底色;成为不同于宫廷王室,而是另一种专属于彼泽山的充斥着不安和仓促感、令人防不胜防的漫漫杀机和无穷隐患。
我讨厌这种屈服于恐惧的感觉。上一次叫人心中骇然,夜不能寐,还是以为自己床底下住着一只无时不刻朝我瞪着眼睛的小鬼的时候。虽然那会儿我看了很多书,问了很多人,后来才发现自己需要战胜的不是床底下的那只小鬼,而是自己内心的恐惧。
学正大人:“对它们来说,是你们无处不在。”
对它们来说,是我们无处不在。或许唯一的办法,是把自己也变成一只虫子。
正兀自思索着,彤官忽然道:“玉小姐好像一直都有很多问题啊!”
“是啊。”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心里还藏着更多更多数不清的疑问,譬如,扶桑哨的来历,先生究竟是不是天人。
学正大人:“保持好奇才能不断成长,这没什么坏处。”
“先生还会画别的有意思的符纹吗?”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
学正笑道:“其实符咒能做到的事,你自己就能做到。人就是这个世界的神,神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意思?”
“譬如我们的话语,我们的文字,就是最简单的符纹。要想躲开一个人,不必用什么符咒,直接开口让对方离你远一点就是了。同样,要想追求一个人,天底下什么符咒都比不上一句简单清楚的表达有用。”
说来,好像还确实有几分道理……“那‘神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人’呢,这又是什么意思?”
学正大人思索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这个嘛,因为在人间就必须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尊重这里的生灵,而不能随意使用神力。所以就算是神,来到了凡界也只能以人的身份停留。”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学正大人,这个符纹,这个虫隐符,我能给别人画吗?”
学正大人:“当然可以。”
这里在藏书楼待得忘了时辰,转头才知道喓喓发现我不见,彼时藏书楼又关了门,因此找我找了一圈,都着急了。心里惭愧至极,受了一顿数落,答应了此后不管去哪儿都和他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