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凝的眼神骤然变冷,厌烦又蓄满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那天中午来上课时教室里还没多少人。后面一个男孩子和朋友聊天,自豪地说自己猜得没错,江小凝已经把林秀给甩了。两人聊得兴起,又隔空问我:“诶,玉错师妹,你知道那个林秀是谁吗?”
我想起来这人就是那天说什么二月花、三月花的那个人。我没回头,只道:“不知道。”
两人又一问一答间刻意说给我听,说江小凝之所以会离开繁华的京都来彼泽书院,也和自己的风流做派有关。有说他是抛弃了某位官宦千金,得罪了某个高官显贵而被迫终结了仕途;有说他是已经“看尽了简中花”,腻了简中女子,所以想另外开辟战场;也有说他是被一位好男风的皇室宗亲看上,才逃往了彼泽书院躲避是非……但就算来了彼泽书院,他也是朝三暮四,身边从不缺女伴,而且每每和女伴们相处不足一月就要宣告分手。所以是名副其实的月更公子。两人议论个不休,一面发出下流的笑声,嘴上全是冷嘲热讽,轻蔑玩味。语气里又是掩饰不住的艳羡嫉妒,尖酸刻薄。
完了又问我:“玉错师妹对此有什么看法?”我装作没听见,对方又笑道:“眼下二月花开过了,师妹可要及时把握机会啊!可别怪师兄我们没好好提醒你。”
我很想躲一躲,又觉得要走的不是自己,便自顾自整理书本。幸而这时我的朋友们来了,他们一进门整个教室都恢复了和平热闹起来。
隔天江小凝又带来一个机关锁让我解:“这叫七窍锁,里面有重重相扣的七个关窍,能解出来的人屈指可数。”我才不愿陷入他的规则之中任人摆布,只是拒绝。可江小凝似乎料到了我不会轻易答应,便道:“只要你能把这个打开,我就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你恐怕没有你以为的那样神通广大。”
“你大可以一试。”
“那要是打不开呢?”
江小凝眯着眼睛:“要是一天之内打不开,你就乖乖离开三年甲所,去别的地方。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
他是认真的,他很讨厌我,为什么?
心里赌着一口气,接过七窍锁:“一言为定。”
为了能争这一口气,我这一天里一门心思全扑在了这七窍锁上。可恨这种机关锁都是能工巧匠精心制作,看上去浑然一体,有时候单凭经验不够,还要靠运气才能解开;而我偏就欠缺这一点关键的运气。明明能感觉到自己离关窍近在咫尺,只需一步这个锁就能啪嗒一声打开,可自己却像一个瞎子一样摸来摸去怎么都找不到入口……
其实只要承认自己做不到就好,这一点也不难。可是,绝不能在江小凝面前承认这一点。否则曾经的璩绍已经预示了他到头来会如何洋洋得意地看低我,嘲笑我,并把这件事当成一枚耀眼的勋章,高高地挂在我们关系中最显眼的位置,以便随时随地拿出来炫耀……何其惨痛的教训。
为了不在同一个坎上摔倒两次,我一面靠着呼吸调解自己烦躁至极的情绪,一面等待那一点点要命的运气到来。结果却眼睁睁地任由一整天都被消耗、埋葬在了那种困顿无奈的气氛中……
晚课结束,抱着这七窍锁回东苑时,被身后一个快步走来的女弟子把锁撞到了地上。那女弟子走过来,捡起了锁:“你就是三年甲所新来的玉错?”身边的朋友们面面相觑,没敢应声。我:“就是我。”一个朋友扯扯我的衣袖,小声提醒我:“他就是林秀!”
几次碰面都没看到正脸,原来,他长这个样子的。林秀看看手里完好无损的七窍锁,然后用力地摔在地上。木制的机关锁“嚓”一声碎成了好几块。林秀张着一双冷眼,拍拍手从碎片上踩了过去。
朋友们惊魂未定,一面帮我捡碎片,一面郑重劝我:“你还是离江小凝远一点吧,可以请求换位子坐到我们后面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