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评人功过高下,但出发点从不是自己的喜恶,甚至对着他那冷酷无情的父皇,风宿恒也只是说,恨这种感情太激烈,我没多余力气去恨,也没必要。
早上起床已经不烧了,栖真才有胃口吃得下,把桌上美食扫荡一遍后支着头,就看着远处的风宿恒发呆。
风宿恒见她吃完,过来将桌面收拾干净,将碗盘放到另一个大盆里,端到洗衣盆旁,看来洗完衣服要接着洗碗。
他不主动攀谈,沉默地活像大宅后院里老实巴交的哑仆,尽职干好事,不媚上,不邀宠。
栖真冷眼看他一路靠近又离开,看他继续专注地干活。
大容王干活利落,要让他底下那帮宰相将军们看见,会不会眼珠子掉下来?
栖真在桌上轻磕手指,这剧本……她若不主动些,他是不是会把忠仆一角一路演到天黑,然后两人沉默地过上一天?
至此栖真心里不免疑惑,莫非这才是她写的第一张字条?毕竟“掌控”并不一定是他掌控她,也完全可以颠倒过来,是她掌控他啊!
想到这里,栖真叫一声:“阿畅。”
风宿恒停手,闻言过来。
栖真示意:“坐。”
阿畅不肯坐下和公主同食,但公主赐座到没有拒绝,拉开凳子,坐在下首。
这般面对面,好像面试,栖真清了清嗓:“好无聊,唱个曲来听听。”
风宿恒………
“公主想听什么曲?”
栖真观察他表情:“都可以,好听的就行。”
阿畅也不扭捏,哼了个调开始清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在河之洲……
歌不长,风宿恒把歌词重复两遍,调子婉转缠绵,朗朗上口。
这还是栖真第一次听风宿恒唱歌,当他把自己声音放入低音域,出来每一句都清沉,震颤心膜。
楞楞地听他唱歌,栖真脑中一阵激越,从头到脚。
实在太苏了!
她吞咽,稳下心神:“你看了我的《佳文观止》?”
《关雎》是她放在《佳文》里的一篇,没特意拿出来跟风宿恒说过,也不知他何时看到的。
风宿恒道:“翻到过。”
“什么时候配的曲?”
“适才。”
栖真瞠目:“适才?”
“公主适才不是提出要听曲?”
“所以你现谱一个?”
风宿恒嗯一声。
栖真咬唇,生怕自己笑出声,风宿恒啊风宿恒,是不是在你身上没有最苏,只有更苏?
“我不信。再唱一遍,还是《关雎》,重起个调。”栖真考他:“不能和刚才一样。”
风宿恒看了眼她放在桌上又开始掐合谷的手。
这双手如今碰不得冷水,提不起重物,操持不了家务,连提笔都难,只能小心翼翼养着,所以才养得这般纤长细巧,肤如凝脂。
风宿恒再抬头时启口唱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求之,辗转反侧,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新曲也很成熟,和歌词极其熨帖。
若说前曲是君子长立河洲,为只可远观不可近表的心上人矜持地浅吟低唱,那新曲另起一调,活像公子欲壑难填,满心悲愤,付出所有仍求之不得,简直断人心肠。
栖真感受调中悲凉之意,更为风宿恒眨眼功夫再出新曲惊诧不已。
“怎么做到的?”栖真问:“早就想好的吧?”
“不用想,看着公主脑中就有了。”
如果这真是一场面试,这波操作必须给满分,“所以……”栖真问:“阿畅看着我会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风宿恒低眉肃敬道:“不敢。”
他越是这样子栖真越想戳他,带点挑衅道:“若没有,何来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