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许多尚木的事迹,他没法离开自己的宫殿,只能听侍从说起,想象着尚木的自由肆意。只是听说姜盏就能感觉到父母对尚木的纵容与偏爱,而他自己更像是个透明人,因为病弱而可有可无。
姜盏也有过好奇好动,身边的人总是劝,殿下别任性,要乖一点,您身体会撑不住的。姜盏当然不能理解,可是他只能再乖巧一些,这样的身体已经麻烦了许多人了。
身体的疾病是命运的深渊,姜盏一开始就在坠落,既没有到达绝望的终点,也从来都看不见希望的阳光。
“咳咳咳!”
姜盏猛然咳了几下,忍住喉咙里的痒意,却没心情再回忆了。
该死的身体!
姜盏拧眉,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甘。但他很快在无尽的痒意中败下阵来,输的狼狈。他弯下腰咳得厉害,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树,另一只用手帕捂住嘴。四肢开始犯冷,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直跳,带着隐痛,因为咳嗽太过用力,他的眼尾也开始泛红了。
明明、明明旁边就有桌椅——
结果却根本没办法挪动一步吗?
姜盏余光中的桌椅甚至开始逐渐蒙上一层水雾,逐渐模糊,像是一片浓雾,明明就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
姜盏身边没有侍从,只有冷风安慰他,又像是在嘲笑他的窘迫。
“六殿下!”声音由远及近。
“小仙送您回去吧?这儿风太大了!”来人搀扶住姜盏,声音里满是关切。
姜盏想甩开他,却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他那点子强硬是面对飓风的蚂蚁,像个笑话,蜉蝣要如何撼动百年的大树呢?
认命般的,姜盏还是被扶过去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当肺部的空气终于正常涌入,姜盏再一次厌弃起自己的身体来——即使是这个时候他甚至也没办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呼吸平缓下来了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身体在哪里都只会是累赘,对任何人来说——包括姜盏自己。
每当身体像这样脱离掌控的时候,姜盏总是在想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这样苟活着只会是折磨。病痛的折磨或许只是深渊的荆棘,会划伤皮肤,而无休止的绝望和毫无意义的治疗才是击垮意志的纯黑噩梦。
与病弱对抗,他从未赢过一次,骄傲与自尊已经被消磨殆尽。喘着气慢慢收紧手掌,眼尾的殷红褪去,不甘与无力在眼中晕开。
“殿下,您还好吗?”
姜盏摇摇头,放弃了还想站起来行礼道谢的想法,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眼神却在触及到这人的时候却迟疑了。
“……多谢了。你是?”
“殿下您没事便成。”青年摆摆手,笑了笑,介绍起自己来,“小仙名为于清宇,任司命一职,殿下常年静养,不认识也正常。”
于清宇……姜盏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
师父?
不知道为何姜盏会联想到这样的词,他明明看起来很年轻,不太像做老师的料子。
“你……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啊,不是不是,小仙第一次见殿下,平日里有关殿下的传闻实在是繁多,留意的多了恰好能认出来罢了。”青年否认了,微笑着解释,似乎是怕他误会,还讲述了流传开的许多传闻,绘声绘色的。
这家伙看起来很健谈的样子,大概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不,不对。
不是这样的。
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见他。
我好像,认识他。
“殿下?”
姜盏回过神来,再次端详了一下于清宇,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啊?殿下你的身体——”于清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有追上去。
“真奇怪。”他在原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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