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秋天。
落叶堆满了山,每一阵秋风刮过,都能卷起满地的落叶。山下的村民前来祷告说,应该是得罪了神灵,村里面的水越来越少了,请求师父赐福。
慈眉善目的师父一边说着阿弥陀佛,一边摸着自己的胡子,说:贫僧已经知晓,晚上便会敬告上苍降福,你们自顾下山即可。
村民走后,师父给我和阿春每人一颗糖,说:傍晚你们两个去趟后山的湖边,把出水口堵住的树叶清理一下。我问师父:为什么是傍晚?师父说:大白天的太明显了。
我没听懂,我问阿春:你听懂了吗?
阿春说:这样才显得师父道行高深!
随后师父罚阿春去站桩,我同样也没看懂。
我跟阿春走在去后山的路上。夕阳照在山顶和树梢,我仿佛进入了火红的世界,我踩着落叶,哗哗作响。
我问阿春:为何师父给你取名叫春。
阿春挠头说:师父说是春天捡来的。
我说:那我就是秋天捡来的。
那一年秋,我九岁,阿春十五。我们莫名所以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又莫名所以的被抛弃在同一所寺庙。有着同样莫名所以的问题:既然都要抛弃了,为何不选择丢在富贵一点的庙前?难道连丢弃之时,最朴素的爱都没有了吗?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忧伤。阿春安慰我说:你看,不还有三个人陪你长大吗?
是啊,破败的庙,住着我,师父,阿春。想到这庙的围墙还是去年师父带领我们翻修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哭了起来。
阿春说,别哭了。
我说,干嘛。
阿春说,到了。
我说,哦。
后山有个天然的大湖,湖水里都是岸边树木的倒影。秋收冬藏,我居然有种天人合一的感觉,看出了一点生命轮回的迹象。满载着秋的气息的晚风吹过我的光头,一阵清凉。
我说,我想拉屎了。
阿春白了我一眼,便跳进湖里。我躲在草丛里,欣赏着湖光山色,也欣赏着阿春在湖里来来回回的拨弄堆积在湖边出水口处的落叶。这两者都让我身心愉悦。
草丛里,不知名的草,开着不知名的花,长着不知名的果,鲜红欲滴。我看着它,仿佛它也看着我,说:快来吃我呀。
我一边说着,阿弥陀佛,是你诱惑贫僧的,一边摘下仅有一颗的果实,放进嘴里,甜,脆。
然后,然后,我就没有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看见村民正热情洋溢的夸赞师父法力无边。师父一面高深莫测的说,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一面任由村民在桌上摆放贡品。
我伸手想去拿个苹果,师父眼疾手快的抓住我的手,把我拽到身后。正当我要大哭的时候,师父拽着我的手里变戏法般的多出了个苹果。我心领神会的离开了,去找阿春玩。
师父找我们的时候,我跟阿春正在屋顶欣赏着秋日夕阳西下的风光。看着师父里里外外的找我们,嘴里还不时的碎碎念:这两兔崽子,跑哪里野了。
我说,看着师父着急心疼。
阿春说,那你为什么不喊?
我说,我以为你会喊。
师父把我们领进了他的房间,坐在椅子上拉着我的手不停叹气。我吓一跳,潜意识里觉得会不会我要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