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幽暗而阴森，分明不是现世的模样。祝酌尘甚至能听到隐隐的嘶喊和哭嚎，周遭的气息压抑得要命，她握紧了手里的匕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她便取出长剑，从房顶跳到了地上，靠在了墙上。她贴着墙面，小心地循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而去。

祝酌尘很多情况下都是一个人出门，并不依赖于他人辅助的力量，但是她属实很少直接接触这些来自黯界的生灵。自小以来，竹攸派的掌门，也就是她父亲，祝钦就非常谨慎，甚少让黯界的生灵接触到她。

于是她一直以来对黯界生灵都没有什么概念。黯界生灵是什么样的？她想象过可能是吃人的怪物，可能是凶残强大的野兽，但是一定都不是不可战胜的。她一直都这样想着，想着有朝一日遇到任何一个黯界来的生灵，都要亲手杀死。

直到遇到顾年。

顾年，桐沫，褚延，甚至明舴檀，这些都是黯界来的生灵。这些人都彻底颠覆了她对黯界生灵的想象。

原来他们是这样强大。原来他们并不都是杀人饮血的怪物。原来神吏……真的存在。

黯界生灵强大如斯，祝酌尘不认为自己凭借剑歌就能与之抗衡。所以她现在孤身一人，必须要更加谨慎。

正当她脚步缓慢地向前走的时候，她又一次听到了那诡异的嗤笑。

祝酌尘甚至没有回头，即刻向后甩出一剑。不出所料，长剑依旧在寒风中划过了一道凛光，什么也没有砍到。

眼前的景象诡异如斯，祝酌尘不由得想起了在所谓的枕尘山里的光景，不由得一阵脊背发凉。

祝酌尘似乎听到了烈火燃烧的声音。她猛然抬头，便看到了天空正中央血红的圆月。诡异的辉光铺撒在地上，周遭皆染上了一层莫名的血腥气。

这绝对是无踪的“影”吧？绝对是吧？

祝酌尘提着长剑，从地上跃起，剑歌即刻起手，剑法即刻凌厉起来。

玖剑成歌第一式，筵灯！

长剑在她手上挥舞，自下而上，冲着血月的方向，打出了一道凛冽的剑气。筵灯被她行云流水地用了出来。

然而天空却似乎确实是如同看上去那样遥远，剑气在空中划过一道莹亮的银光，却打了个空。

不太妙。

祝酌尘能感知到周遭有一抹非常细微的气息，跟她在山林里遇到的“影”有些相似，这让她心几乎直接沉了底。

她剑锋一转，长刃下压，剑气瞬间改变了路数。银色的元息覆盖在了长剑上，随着她抽剑旋身的动作，长剑上闪烁起了亮眼的凛光。

剑歌第二式，赴潮。

祝酌尘动作骤然凌厉了不少，霎时向四周的空中打出了数道剑气。

淡淡的银光如同石子击起层浪，向四周快速扩展开来。刹那间，祝酌尘猛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察觉到了一种悲伤。

个人的情绪本不应被她人察觉，但那一瞬间，她确实察觉到一种异样的悲伤。

如同天地崩塌，众生覆灭，多种不幸在自己眼前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是一种天地同哭般的哀恸，那样无助，又那样悲伤……

也那样悲怨，倾尽岁月般的恸哭。

祝酌尘恍惚了一瞬间，便立刻定住了心神。她朝着悲伤的源头，狠狠地把赴潮打了下去。

“自视清高，把悲愤发泄到平民身上？啧啧啧，真是很有想法。”祝酌尘冷声哼笑道。面前诡异的景象晃动了一下，几乎即刻破碎开来，如同打碎的玉石般散落在地，竟真是晶莹剔透的宝石碎片。

然而祝酌尘甚至没有去看满地宝光。她毫不留情地踩在碎屑上，看向了墙角坐着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老妇人。她年龄已经非常大了，整个人佝偻得不成样子，拄着一根拐杖，满头白发，皱纹爬满了她的全身，她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

她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