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在重重雾霭中呈现出来，浓郁的雾气在树林间流转，四周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汝是妖。”突兀的，一个渺远的声音在顾年耳边响起，又低又沉，回音在山里中回荡着。顾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挥戟砍出，然而只有白色的雾气在他挥动的戟刃上流过，不留下一点痕迹。

顾年眯了一下眼睛，没有出声。他快速扫视着四周，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进入了一个什么处境。

结界？幻相？阵法？

“困于彼地一隅……却试图装作人，而融入人间，汝真的会觉得，汝是人？”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在了四周，回荡着，顾年微后撤，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他一言也未曾回答，气息收敛干净到了极致，一丝也不再露出。

四周分外诡异，但是顾年感知不到一丝气息，无论是驳杂的元气，还是活人活物的气息，通通感知不到。要不是顾年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边悬浮的尘湮，他简直怀疑自己的感官又被屏蔽了。

他按紧长戟，脚下发力，轻功驾起，极快地在四周游走起来。

不管那声音在说什么，顾年明白自己应当是进入了一个什么结界亦或阵法中，这样守在原地也不是办法，要尽快找到突破点出去才对。

那声音不依不饶，环绕在四周，极为低沉，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汝是妖，是为彼地最强大的妖，与神明媲美……却为何要装作人？”

顾年稍微顿了一顿。他想起了一些传说，想起了他曾看过的一些东西。

在上古的传说和文献里，所谓黯界城里生活的“人”，的确不能跟阳界的人混为一谈。他们强大如斯，能力可与神仙做比对。但是如果要追溯黯界人的来历，那就有些说不清了。

“元气裕，光影驳，众生现。适城乱，噬生灵，微天下众生，苟活于世。娲悯世，以炁为源，而生神裔，守万物，保八方安乐……”

以炁为源，而生神裔。

传言，黯界的所有生灵的源头似乎都是来自天地间旺盛的元气，生于天地，死后也化在天地间，连魂魄都不会有转世的机会。

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也没有确切的说法，神仙也闭口不谈，所以也无从知晓。

“扪心自问——汝尊重人，人可否会尊重汝？”那个声音突兀地在顾年背后响起，顾年几乎是瞬间抽戟，向后挥去。

眼前的景象开始波动，长戟上红光熠熠。顾年这一戟出手，四周的景象便是大变。

他手里的长戟砍中了什么，波动的景象扩开，四周变成了一片小镇街景，顾年这一戟出去，竟是砍在了一个路人的颈口。

那人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鲜血从他的颈口喷涌而出，从他的五官中汩汩流出，顾年下意识地抽戟，随后退开了几步。

他迅速定神，察觉不到周遭的任何活人的气息，分明是幻象。

“你……你是妖怪……”旁边一个幼小的声音颤抖着道。街景一片混乱，尖叫声，踩踏声，此起彼伏。

顾年紧皱着眉头，饶是知道这是幻象，他的心底也是忍不住一颤。

不知何时，他被染得一身是血，就算他收敛了所有的气息，此时也是显得格外瘆人。

就好像，他真的会如此冷血地不问缘由，杀掉一个人。

顾年默在原地半晌，突然笑道：“阁下此般想方设法说我是妖……可是想表达什么？”

他猛然把长戟往地上一插，戟刃上血一般的红色光晕飞快地扩开来，霎时爬满了整个街景。下一瞬间，只听见一声破碎声，四周的景致便轰然倒塌。顾年身上本并不存在的血迹便也散去，尖叫声和混乱也渐渐远去。那浑身是血的人张大了嘴，直勾勾地盯着顾年，直至化作尘埃般地消失，也仿佛依旧看着顾年。

顾年面无表情地抽戟，紧握在手心，红色的元气在他身旁围绕着，散发着无比诡异的气息。四周那个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