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几个村中的青年合力将祠堂大门推开,像是掰开了一只古老巨兽的血口。
激起的尘土在愈来愈亮的天光之中飞扬着,那道光线长驱而入,在门前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不得入祠堂之中分毫,只能危危地停在檐下,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阴影。
阴影之中,隐隐浮现了一张狰狞的赤面。
四翼巨眼,长身盘旋,栩栩如生。不过半张蛟面,就让身后的村民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急促的呼吸声。
明鹊站在空地中心处燃起的篝火旁,跳动的火舌像鬼影一样扭动着,暖光攀上她面无表情的侧脸。她就站在天光之下,与从虺神像背后走出来的那个佝偻身影静静对视着。
赵灵婆今日钗饰俱全,穿了一身极其鲜艳的桃红色衣裳,花白的鬓边甚至簪了一朵暖橙色的硕大布花。这样娇俏的少妇打扮,与她那张颜色灰败、沟壑纵横的老脸一搭配,怪异至极。
“这老妖婆抽什么风?”陈询小声嘀咕,“干什么打扮得像个新娘子一样。”
新娘子?
谢惊堂眉梢一挑,忍不住侧脸看向身旁的明鹊。
赵灵婆慢慢地走了过来,停在了祠堂的门槛前,踩在那条仿佛横穿了阴阳的光影分解线上。
她转过身,掌心合拢,双目微阖,朝着那尊凶神恶煞的神像跪了下来,口中发出了低哑的声音,好似一段古老的咒语。
咒语响起的那一刻,八方篝火之上突然涌出光芒汇聚,一条巨蛟平白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四翼遮天蔽日,尖啸如雷贯耳。村民有的浑身颤抖、面色悚然,也有的双拳紧握、神情不甘至极,却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重重跪在了地上。
膝盖触地的闷响此起彼伏,像是一次次对人定胜天的信仰的崩溃、人的良知与道德的倒塌。
他们呼喊出声,崇奉着面前这座荒谬的神祇,把生的最后希望寄托出去,期待着‘祂’能够结束这场不祥的灾祸。
活,活之一字,自生存之始,对他们而言就多么艰难。
明明曾经坚定地相信着靠着努力就可以活下去,也曾经凭此尝到过平凡与幸福的滋味,可如今面对着一场无可奈何的天灾,他们终于开始动摇自己曾经的信仰,抛弃了人性。
只是为了活着,活下去就好。
活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了吗?在生存面前,所有东西都会变得不堪一击吗?
明鹊想,把人逼到退无可退的绝境,也是‘祂’教化信徒的一种手段吗?
冗长的咒语停下的那一刻,众人的高呼也戛然而止。
寂静之中,火星爆裂的噼啪声之外,神像面前那尊大缸中突然出现了类似滚水沸腾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有什么东西从缸中接连跃起,缸中的血液迸溅在大缸的外壁上,蜿蜒而下,仿佛一道道鲜红的泪水。
赵灵婆跪在那儿,只是一言不发地双臂拱起,就有两个村民抱着孩子的村民从两侧走出。
那是一个襁褓,还有一个小男孩,都好像沉沉睡去了,趴在村民的肩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人群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声短促的抽泣声,低低哑哑的,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悲痛。
这声低低哑哑的抽泣,在看到那两个村民抱着孩子走到血缸旁,要将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放进去时,骤然变成了凄厉的嘶吼,一个鸠形鹄面、骨瘦如柴的妇人倏然从人群之中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奔向祠堂,高声地哭叫着:
“我儿!”
这凄嚎之声击中了每个人的耳膜,宁茴、方菱几个女孩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抱着孩子的村民亦是浑身一颤,手上的动作顿时犹豫地停住了。
赵灵婆一声厉喝:“继续!蛇神正等着呢!”
那条天边游弋的火蛟就像在印证她的话一样,愤怒地大吼了一声,朝着那个妇人俯冲而下,一股炙热的气流爆开,她的身体瞬间被大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