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祥跟着御车跑了一路,老命都快交代了半条,此刻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御车……御车太快……没跟的上……”
皇帝不再言语,抱着婉仪径直往又日新去了。
邓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安抚似的拍一拍气喘如牛的冯祥,扭头吩咐道:“让薛尚义取一套干净女衣来。”
太医们当然不敢就这么干等着,赵太医连忙端着碗人参姜汤候在外间,犹犹豫豫地说:“启禀万岁…娘娘先前湖水里走了一遭,又吹了半会子邪风。若不用姜汤把寒气逼出来,日后内科上头……恐怕会落下病症……”
话音才落,就见眼巴前晃过一片月白衣角。皇帝就算是内里穿的中衣,绣工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精细。外头投进的一线天光反映出上头繁复的祥云暗纹,那暗潮涌动的流光,叫人看一眼就心跳隆隆。
皇帝从他手中接过姜汤,竟是亲自去喂了。
婉仪被他从一堆衣物里刨了出来,没精打采的垂着脑袋,那模样可怜极了。皇帝瞧了心痛,只是当下多说无益,只有倚过去扶着她,单手端着药碗送到她嘴前,劝哄一般的口吻:“先喝了这碗姜汤行吗?”
这场面要是落进御前这帮人眼里,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都没这个来的惊奇。
这世上有几人能让皇帝伺候?有几人敢教皇帝伺候?怕是祖坟烧穿了都没这样的福份。皇帝那性子阖宫都知道,连皇后都没得过他几句温言软语,结果凛凛天威到了婉仪这儿成了没牙的老虎,根本吓不住她。
果不其然,婉仪就算晕菜了也照样不给皇帝面子。皇帝好声好气儿的哄她,结果得来的回应是她嘴抿成一条线的抗拒。
皇帝就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主儿,见她这样心里也着急,生生沁出了一脑门子汗。知道眼下是耽搁不得的,索性一咬牙,胁迫性的掐住她的两颊,抵着唇半逼半哄的给喂了进去。
婉仪喝了姜汤,倒也就此乖顺了不少。皇帝见她神情安顿下来,悬着的心才刚落下一半,转眼落在她的湿衣上,复又高高提了起来。
她因急着下水救人,自行脱了外头套着的大袖襕袍,如今只着青缘襈琵琶袖袄裙,再往里……
皇帝喉头微滚,伸出玉洁无暇的一双手,颤颤巍巍、几经犹豫,终于落在了那团锦缎花织带上头。
年少时他曾领太子少丞视察中原,中途道上遇见一拨乱匪,见他们穿着体面便当成了肥票,提刀吆五喝六的在他面前乱舞,以为这俊秀公子哥儿会惧怕。没曾想少年天子照样有龙虎之势,面色如水形若流星,反手就抽剑削去了领头半个脑袋,那股非池中物的气魄生生震慑住了一帮杀人如麻的贼寇。
可这双执笔握剑的手,用到宽衣解带上头不免多了几分杀鸡焉用牛刀的难堪。
皇帝从来没脱过女人的衣服,要知道侍寝的妃子都是沐浴焚香后用黄绫被一卷,直不窿通的送到龙床上头的。位分高点的、有点体面的,也是脱的只剩下寝衣,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含羞带怯的自个儿除了衣物,依偎进皇帝怀里的。
所以呢,那几个结真就把他难住了。皇帝原本很有耐性去琢磨解法,可这回实在事态紧急,试了几回见没成效,索性从小柜里摸出把玄铁小刀,
一股作气给那几个碍事的结都给劈了。
这下子就容易多了,皇帝把她像剥玉米棒子似的剥了出来。说实话,也有点新奇,原来女人的衣物这么繁琐,到了最后就剩个主腰,里头该是小衣了……
皇帝有点不大好意思,耳朵尖儿染了胭脂似的,别过脑袋,还有点假模假样的傲慢:“朕从不做非君子所为之事,不该看的朕不会看。”
就打算这么抓瞎似的给她剥个精光,没成想手带着点哆嗦的摸上去,还没等有所行动,就听见躺在床上沉寂了许久的人儿发话了:“您在干什么呢?”
皇帝大惊,撇过头看过去,婉仪躺在那儿睁眼昂头看他,猫儿一样剔透的眼里沉沉无质,显然不怎么快意。